《三界同宴辞》
火照穹霄,水承星渊,
万珠垂空作天权。
赤焰起兮烁金殿,
清潮渡兮映寒川。
火曰盛,水曰玄,
光落三庭混两端。
神域行歌迷上界,
风携旧律度云岚。
火神步来若朝旭,
水仙立处似秋涟。
一笑破霜开万片,
半眸沉镜动千山。
清光照火焰,焰影落清潭;
一明一暗生,相望却成劝。
宴若初生界,礼似未定天;
光从众手起,影自独心寒。
今夕三族同席饮,
来岁命途分两岸。
火莲若绽无声泣,
水镜难收未尽缘。
光盛兮影痛,
影苦兮光安。
此身在宴中,
宿命已偷换。
——
火光、灯影、水镜、歌声——
这一晚的仙界像被撕开了一道缝,让三界最绚烂的色彩一起涌了进来。
这是火、水、仙三族每千年的大宴。
看似是庆贺。
实则是试探。
更深处,是命运第一次静悄悄地在众神脚下铺路。
火神族被安排在宴席左侧。
水仙族在右。
中间是仙界空庭,万珠浮空,光从珠中折射开来,照得整座宫殿明明灭灭。
岩姒穿着火袍走进来时,整座宫都亮了一瞬。
她不自知,只以为是灯焰跳得更旺。
只有霁寒抬起眼,看了她很久。
但在她身后,烬夭悄悄缩着。
影火被抑得极低,低得像随时会被光踩灭。
她的位置被安排在靠后,如同附属。
……
……
宴席刚开始时,仙界乐师奏起万水归潮之曲。
水光波纹在空中荡开,火光顺势被染成一层柔色。
岩姒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眼睛亮得像刚出生的火。
霁寒站在另一边,侧目望向她。
眼神里有极轻的悸动,没有人看见。
烬夭看见了。
那一瞬,她胸口像被什么狠狠拉了一下。
不是疼,是被迫挤开来。
她忍住呼吸,忍了很久。
……
宴上,火神族先敬第一杯酒。
赤璃站起,把烈火酒举得高高的,大声道:
“敬水仙族!”
火焰在杯中燃得明明亮亮。
水仙族的人一时间有轻微的错愕,但霁寒举杯回应:
“敬火神族。”
他声音清,动作却稳。
两杯相碰,火光与水息在空中炸出细碎的微光,像新生的星。
殿内爆出掌声。
岩姒在席位上轻轻鼓掌,眼睛含着温暖的笑。
霁寒微微一怔。
他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处地方,被这笑悄悄点亮了。
无人知晓。
连岩姒自己也不知道。
但烬夭知道。
她的心又被拉了一下,比刚才更狠一点。
……
酒换三轮后,仙界主使起身宣布:
“火神族,可否展示火术?”
一时间所有目光都望向岩姒。
她站起,年轻、明亮,像火绽放的春。
她手心一翻,火光在掌心盛开,层层叠叠,最后凝成一朵火莲。
那一朵火莲一展开,全场像被暮光吻了一下。
霁寒呼吸顿住。
火莲在水镜的反射里变得不再炽烈,而是温柔的,比昼光更动人。
有人惊叹。
有人看呆。
整个水宫像被点亮了。
而烬夭,被所有人挤在后方。
她的影火被那光压得几乎熄掉。
但她还是抬头看。
她的眼睛被火莲反射得湿湿亮亮。
那是她的姒姒。
她曾经和她一同在隐谷里练过的火。
曾经只属于她。
现在站在所有目光中央。
她突然感到一种被世界替代的感觉——
像隐谷那三年从她指尖被夺走。
她喉间一紧,第一次感到影火从胸口往喉咙卷上来。
她不敢让它爆开,死死压着。
压着。
压着。
……
火莲收回之后,全场掌声如潮。
霁寒默默看着岩姒。
那不是欣赏火。
是欣赏她。
烬夭终于忍不住了。
影火从她指尖流出一缕,细得像黑泪。
那泪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却烫起一圈暗色纹路。
没有人看到。
除了魇无。
在遥远的混沌底部,那只古老的影魂猛地睁开眼。
“影……醒了。”
声像石破天惊,却在地底深处无人能听。
……
宴席快结束时,霁寒走到岩姒面前。
难得地,他微微弯腰。
“你刚刚施的火莲……很好。”
他的声音仍是冷的,却比之前更轻。
岩姒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谢谢!”
那一笑灿若火光。
霁寒怔了一息。
这一息,足够烬夭的心碎一次。
她站在远处,看着两人的距离被慢慢拉近。
越靠越近。
影子越来越重。
她突然捂住胸口——
影火在那里跳得像要炸开。
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
流下了属于混沌的黑泪。
……
宴席结束时,岩姒满心欢喜地走出宫殿。
烬夭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影子被光拉得很长,长到几乎与她分离。
她没有说一句话。
没有哭。
没有闹。
只是一步一步走着。
像走向一个她再也回不去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