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火殿的外檐挂着风铃,声声轻响,像是火光在做梦。
岩姒抱着烬夭一路往小殿里走。
怀里的影少女轻得让人心疼,像风吹就能散掉;
可她的指尖却抓得极紧,紧到岩姒能从袖子里听见布料被攥出皱褶的声音。
烬夭像在发抖,又像在忍着什么。
等到了小殿,岩姒轻轻关上门。
火光落下来,把她的侧脸照得明亮又柔软。
烬夭的影火在那亮光前显得卑微得可怜。
岩姒蹲下来,握住她冰冷的手。
“夭夭,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温柔得近乎天真,
“是谁欺负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烬夭抬头,却像被光刺了一下,视线又飞快地垂下去。
片刻后,她哑着声音说一句:
“姒姒……你不要和别人好行不行……?”
岩姒愣住。
那句不像质问,更像是在求救。
她忽然意识到——
烬夭的恐惧,是极深、极深的那种,从混沌里带来的。
不是一时的委屈。
是从出生起就在她骨头里生着的东西。
岩姒心尖一软,把烬夭抱进怀里。
“夭夭……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摸着她的发,“我当然是和你最好啊。”
烬夭的指尖颤了一下。
岩姒继续说:
“这世界上,除了修行,我最放心的就是你。你和别人不同,你是我亲自救回来的,是陪着我长大的。”
烬夭的眼睛一下红了。
岩姒又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烬夭猛地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像一只被冻坏的小兽终于找到温暖的地方。
她的声音从岩姒肩上闷闷传来:
“可你是光……光会被很多人看见……会被很多人喜欢……会被带走……”
岩姒怔了怔。
第一次有人这样形容她。
第一次有人把“光”说得这么让人心痛。
她忍不住抱得更紧一点:“我不会被谁带走的。”
烬夭抬起头,眼里湿得像融化的影。
“真的吗?”
岩姒笑了:“当然是真的。”
她没有意识到这句随意的安抚,会在未来多年里成为烬夭心里最致命的信条。
影对光说“你会离开我吗”,
光回答“不会”。
下一瞬,烬夭忽然伸手,轻轻捂住岩姒的心口。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渴求。
“姒姒……”她低声说,“你要记得你说过的话。”
像誓言。
像警告。
又像乞求。
岩姒没有听出那抹危险,只以为她还在害怕,笑着点点头:
“好,我记着。”
烬夭盯着她,盯了很久。
像要把这句话刻进骨头里。
……
夜深火静。
岩姒靠在软榻边,拍着烬夭的背让她睡。
火光摇晃,两人的影子重叠在墙壁上,像是一个人影分成了两半。
烬夭睡得极不安稳。
有几次影火从她指间窜起,像是要暴走。
岩姒一碰,她又安静下来。
像光能驯服影。
像影只能顺着光。
她不知道,那影火在安静的那一刻,正在她胸腔最深处扩张。
因为光越温柔,影越沉溺。
因为光越靠近,影越害怕失去。
烬夭在半梦半醒间,喉间溢出一句极低的:
“姒姒……不要离开我……”
岩姒轻轻应了:“不离开。”
烬夭睁开眼时,只看见岩姒在火光里,像一片安稳的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