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名负隅顽抗的幽冥教徒被乱剑砍倒,当求饶哭嚎声逐渐被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喘息取代,药王谷迎来了短暂却死寂的“平静”。
这平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阳光依旧洒落,却无法温暖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土地。它只是无情地照亮了每一处触目惊心的疮痍,将残酷的现实赤裸裸地展现在每一个幸存者面前。
狼藉。
放眼望去,满目皆是狼藉。
百草殿内,立柱倾颓,瓦砾遍地,珍贵的医书古籍散落破损,被凝固的鲜血和毒液污损。那座象征着药王谷传承的祭坛,此刻却成了重伤者临时的床榻,被血色浸染。
殿外更是惨不忍睹。昔日精心打理的药田,如今被践踏得不成样子,许多珍稀药材或被连根拔起,或被毒雾腐蚀枯萎,散发出衰败的气息。亭台楼阁多有损毁,断壁残垣间,随处可见激烈打斗留下的痕迹和未干的血泊。
而更令人心碎的,是人。
幸存的药王谷弟子们,相互搀扶着,或坐或躺,几乎人人带伤。轻者包扎着渗血的布条,重者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他们脸上没有了胜利的狂喜,只有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那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恸。
目光所及,是同门师兄弟冰冷僵硬的遗体。他们以各种惨烈的姿态倒在血泊中,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身中剧毒肤色发黑,有的至死还保持着战斗或保护的姿势。
压抑的哭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从各个角落低低地响起。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失去至亲、痛彻心扉却又无力回天的呜咽与抽泣。弟子们红着眼眶,强忍着悲痛,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敛同门的遗骸,每辨认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心便如同被刀割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草木烧焦味、以及各种毒药与解毒药粉混合在一起的奇异又令人作呕的气味。
这是一场惨胜。代价,太大了。
老宫主在简单处理了小天的情况(确认她只是精神力透支昏迷,暂无性命之忧)后,便被弟子搀扶着,颤巍巍地巡视现场。每看到一具弟子的尸体,她的脸色便苍白一分,浑浊的老眼中蓄满了泪水与沉痛。这些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是药王谷的未来啊!
“清点伤亡……妥善安置……受伤的弟子优先救治……”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强撑着下达指令,努力维持着主心骨的模样。
然而,在这片无边的悲恸与狼藉之中,却又顽强地滋生着一丝新生的希望。
并非轰轰烈烈,而是体现在一些细微之处:
有受伤的弟子,不顾自身伤势,咬着牙将珍贵的金疮药先让给更重的同门; 有略通医术的药童,强忍着眼泪,模仿着平日凌霄少宫主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为大家清洗伤口、包扎止血; 有还能行动的弟子,自发组织起来,开始清理通道,搬运伤员,将珍贵的、未被毁坏的药材收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甚至在一处被毁的药田角落,一名年轻弟子惊喜地发现,一株看似被踩踏得奄奄一息的“宁神花”根部,竟然又冒出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嫩绿新芽。他小心翼翼地用手护住那一点绿意,仿佛护住了黑暗中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光。
这份希望,更体现在祭坛周围。
李红袖不顾自身重伤和弟子劝阻,固执地守在昏迷的凌霄身边。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里衣衣摆,浸了水,极其轻柔地、一点点擦拭着凌霄脸上、手上的血污和灰尘。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那双能打出降龙掌、扼杀强敌的手,此刻却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与后怕。
她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守护着,那坚定的身影,本身就成为了一种象征——无论遭遇什么,守护犹在,情意不灭。
而昏迷的小天,也被安置在了凌霄身旁不远处。老宫亲自检查后,稍稍松了口气,那孩子只是透支过度,灵体天赋似乎保护了她的根基,沉睡恢复便好。
一家三口,以这样一种方式“团聚”了,虽然都带着伤,都陷入了沉睡,但她们还活着,她们彼此的气息微弱却顽强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悲惨战场上最温暖、最令人动容的画面,也让周围忙碌而悲伤的弟子们,心中悄然生出一份寄托和暖意。
悲恸,是为了逝去的生命。 新生,源于未绝的希望与守护。 家园虽毁,人犹在,情未绝。 药王谷的根,还未断。
清扫、救治、哀悼……幸存者们带着沉痛的心情,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重建第一步。这场浩劫留下的伤痕需要时间去抚平,但活下去的人,必须带着逝者的期望,继续前行。
战后狼藉,悲恸与新生交织,这便是药王谷浴血重生后的真实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