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的石门彻底合拢，将那股初生的、澎湃的龙气完全封锁。
李闲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连续两次高强度的【法则调和】，对他目前炼气二级的精神力来说，负担不小。但那股子耗空之后再被野心填满的亢奋感，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提神。
他没有在庭院里多留。
老板娘闭关了，员工也派出去干活了，他这个甩手掌柜，总得找点乐子。
李闲推开院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先前那名拦路的天罗精锐，此刻正像一尊门神般守在外面，看到他出来，眼神复杂地一躬身，便侧身让开了道路，一言不发。
李闲吹了声口哨，信步走在天宝阁内部的回廊里。
此地不愧是东境商道巨擘的据点，亭台楼阁，曲径通幽，处处都透着一股财大气粗的底蕴。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灵石和珍稀材料混合的香气。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凭借着过人的观察力和“三军神主”对气息的敏锐感知，避开了几处暗哨，七拐八绕地从一处守卫稀疏的侧门溜了出去，重新汇入天玄城的大街。
一夜过去，城里的气氛变了。
宵禁和封城仍在继续，街道上巡逻的城卫军和天宝阁护卫明显多了数倍，盘查也严厉了许多。
行人们个个面色凝重，脚步匆匆，交谈时都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李闲饶有兴致地走着，很快就在一处最显眼的城墙告示栏前，看到了自己的“大作”。
一张崭新的、用上好符纸绘制的通缉令，贴在最中央。
上面用凌厉的笔触画着一幅肖像，七八分像他，但眼神里的狡黠被画成了凶悍，嘴角的玩世不恭被画成了残忍。
画像之下，是罪名和赏格。
“狂徒李闲，勾结妖人，秽乱神庭，致使天玄剑神位崩塌，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凡提供有效线索者，赏上品灵石一百！”
“能擒杀此獠者，赏上品灵石一万，天宝阁‘金玉’客卿之位，可入‘封神策’名录，享愿力加持！”
嘶——
周围围观的人群，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上品灵石！这足以让一个散修家族崛起！更别提那个天宝阁客卿之位，那可是无数修士打破头都想挤进去的登天之梯！
“疯了！天宝阁这次是真下血本了！”
“何止是下血本，这是把天玄城翻过来也要把人找出来啊！”
“这个叫李闲的到底是什么来头？敢在天玄城搞出这么大的事？”
李闲挤在人群里，摸着下巴，一脸严肃地端详着自己的通缉令。
他旁边一个干瘦的汉子，也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咂嘴：“这李闲，怕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不然怎么敢惹天宝阁。”
李闲一听，乐了，反手就勾住那汉子的肩膀，跟自家兄弟似的，故意拔高了嗓门嚷嚷：“兄台，你这就外行了！什么叫低了点？这他娘的是在侮辱！侮辱懂吗？搞塌神位这么大的KpI，就值一万灵石？这是看不起谁呢？看不起我们这些兢兢业业的反派啊！传出去我们这行还怎么混？”
那汉子一愣：“这还低？都一万上品灵石了！”
“格局小了不是？”他一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想想，他搞塌了一尊鬼神！那可是神位！天宝阁的脸都快被他按在地上摩擦了。才给一万，这不是看不起人嘛！我觉得，怎么也得加个零，再送座城池，才配得上这位李闲兄的牌面。”
那汉子被他这番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竟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李闲嘿嘿一笑，挤出人群，心情愉悦。
不错，魏长风这小子办事挺上道，知道怎么把场面做大。
他现在是全城最贵的男人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进了一家酒楼。
这里是天玄城最大的酒楼“听风楼”，三教九流汇聚，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
他刚一踏入，喧闹的声浪就扑面而来。
整个大堂里，十桌有九桌都在讨论昨夜的惊天变故。
“听说了吗？昨晚城主府那边，魏少阁主亲自坐镇，据说那位‘天玄剑’的残魂，当场就给打散了！”
“我听到的版本不一样，说是那狂徒李闲用了一种邪术，把神位给污染了，天宝阁为了防止邪气扩散，才忍痛将其摧毁！”
“你们都过时了！我七舅姥爷的邻居的儿子的拜把兄弟，是城卫军的小队长，他说亲眼看到一道黑气冲天，里面好像有条龙影！”
李闲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浊酒，两碟小菜，一边听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八卦，一边将心念沉入。
他的目标不是这些流言。
而是这间酒楼本身。
“听风楼”，天玄城最大的销金窟之一，背后的大老板，正是天宝阁。
【叮！宿主权限确认。】
【心念专注，规则交互启动……】
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任何具体的人或物上，而是仿佛穿透了这嘈杂的大堂，穿透了砖石木梁，“舔”向了笼罩在整个酒楼之上的，那股无形的、属于“天宝阁”的商业规则。
那是一种混杂着金钱、契约、信誉、还有一丝信仰愿力的复杂气场。
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品酒师，在无数驳杂的味道中，仔细分辨着每一缕气息的来源和构成。
很快，他“尝”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
那是一股极其油腻、充满了贪婪和傲慢的气息，它像一颗毒瘤，附着在天宝告那套还算严密的商业规则之上，肆意地吸取着养分，同时又排泄出腐败的毒素。
【目标锁定：钱宏。】
【职位：天宝阁天玄城分号总管事。】
【状态：贪婪，自大，魏长玉（前少主）死忠。】
【你顺着这股味道深入，‘舔’到了一缕混杂着铜臭与血腥的灼热因果。因果线上，隐约浮现出几个残破的画面：一座堆满赤色金属的仓库、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一份盖着魏长玉私印的陈年账本、以及……一双在黑暗中交易的脏手。因果线最浓郁的指向，是城南那片销魂窟，今夜……似乎有场好戏。】
找到了。
李闲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正愁怎么帮魏长风开个好头，这块又硬又臭的绊脚石就自己把弱点送上门来了。
钱宏，魏长玉的死忠。
这个身份，就注定了他和魏长风之间，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
魏长风想要收权，第一个就要拿他开刀，可钱宏在天玄城经营多年，根深蒂固，强行拿下，必然会引起分号内部的剧烈动荡，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
这正是李闲需要的效果。
他要的不是平稳过渡，他要的是一场风暴。一场足以将天宝阁这潭死水彻底搅浑的风暴。
而钱宏，就是他丢下去的第一颗炸雷。
李闲端起酒杯，将杯中浊酒一饮而尽。
他站起身，在柜台上丢下几枚铜板，转身就走。
店小二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酒菜，不由嘟囔了一句：“怪人。”
李闲走出听风楼，抬头看了看天色。
距离亥时，还有几个时辰。
时间充裕。
他没有急着去那个所谓的“销魂窟”，而是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
巷子里，一个衣衫褴褛的说书人，正唾沫横飞地对着几个闲汉讲述着“狂徒李闲”的“英雄事迹”，当然，在他嘴里，李闲已经成了青面獠牙、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说书人讲到精彩处，猛地一拍惊堂木：“欲知那魔头如何被天罗地网擒获，且听下回分解！”
他拿起破碗，正准备向周围的闲汉收钱，一个洪亮的声音却带头叫起了倒好。
“不对，不对！先生，你这故事讲得太没劲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笑容灿烂的青年挤开人群走了出来，正是李闲。
他走到说书人面前，摇头晃脑地说道：“我可听说了，那狂徒李闲身高一丈、腰围也是一丈，青面獠牙那是标配，关键是人家有三头六臂，一口气能吞下一座山！他是看那破剑不顺眼，一巴掌给拍碎了当夜壶使！你得这么讲，才够劲爆，才有赏钱嘛！”
说书人被他这番抢白说得一愣，周围的闲汉们也哄笑起来。
李闲说完，从怀里摸出一物，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一枚亮闪闪的上品灵石！
叮。
他随手将灵石丢进了说书人的破碗里，清脆的声响让整个小巷瞬间死寂。
说书人和那几个闲汉，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拍了拍说书人僵硬的肩膀：“老先生，故事的开头我帮你改好了，结尾也得改改。”
他凑到说书人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笑道：“你得把‘狂徒李闲’，讲成一个劫富济贫、对抗天宝阁这种无良奸商的孤胆英雄。另外，再加个新段子……”
他直起身，冲他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愈发狡黠：“就说，天宝阁内部有人看不惯高层压迫，暗中出资，谁能杀了钱宏那个中饱私囊的死胖子，同样赏金一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