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皇城司的密报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赵祯心中漾开层层涟漪。那位平日里低调得几乎让人忘记其存在的永嘉郡公赵允弼,竟然与西夏使团有了牵扯?虽然目前只是底层仆役的接触,但足以敲响警钟。赵祯站在垂拱殿的窗边,望着宫城外鳞次栉比的屋顶,目光锐利。这汴京城,表面繁华似锦,底下却暗流涌动。
“陈伴伴,”赵祯没有回头,声音平静,“你说,朕这位堂叔,是缺钱花了,还是……嫌朕给的富贵不够安稳?”
陈忠和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回答:“大家,皇家之事,老奴不敢妄议。只是永嘉郡公府近年来用度确实……略显奢靡。至于是否有不臣之心,还需皇城司详查。”
赵祯轻笑一声,带着一丝冷意:“查,自然要查。但打草惊蛇就不好玩了。传令给皇城司,对郡公府的监视,外松内紧。重点给朕盯住两个人:郡公世子赵宗实,还有府上那个负责采买、与西夏人接触过的管事。朕倒要看看,是他们先沉不住气,还是朕先找到他们的七寸。”
(承)
与此同时,国宾馆内,嵬名聿介屏退了左右,只留两名心腹护卫。他面前摊开着一张简陋的汴京示意图,手指在上面缓缓移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标红的区域——运动场工地。
“宋人小皇帝,对此物寄予厚望,视若新政之象征。”嵬名聿介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若能在此处予以重创,必能打击其威望,搅乱汴京民心,更能让那些还在观望的宋人官员看清,这小皇帝和他的新政,不过是沙滩上的城堡,不堪一击。”
一名心腹护卫皱眉道:“将军,工地守卫森严,尤其是您点名的那存放‘蓝图’和‘计算文书’的工棚,更是明暗哨无数,范仲淹和司马光轮流坐镇,我们的人很难靠近。”
“硬闯自然是最蠢的办法。”嵬名聿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但我们未必需要亲自出手。宋人有一句话,叫‘借刀杀人’。永嘉郡公府那条线,可以动一动了。赵允弼那个儿子,赵宗实,不是个安分的主,又好结交江湖人士吗?想办法,让他‘无意中’知道,那工棚里存放的,不仅是图纸,还有小皇帝用以计算‘国债’收益和未来诸多敛财手段的‘核心账目’……记住,要做得自然,像酒后失言,或者是从某个被收买的小吏口中泄出。”
护卫眼睛一亮:“属下明白!赵宗实觊觎郡公之位已久,若以为能得到如此重要的东西,既能讨好其父,又能抓住皇帝的把柄,必定心动!只要他派人动手,无论成败,这潭水就浑了!”
嵬名聿介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记住,我们的人,只做引导,绝不直接参与。另外,让我们在汴京商号里的人,开始小批量、多批次地兑换铜钱,尤其是从那些与朝廷官员有关联的柜坊兑换,做出资金吃紧,准备撤离的假象。给宋皇的皇城司,多找点事做。”
(转)
运动场工地,工棚区。
司马光戴着斗笠,不顾漫天尘土,亲自检查着一批新运到的青砖。他拿起一块,屈指轻叩,听其声响,又仔细查看砖缝的密合度,甚至让随行书吏记录下砖块的尺寸、重量。自从经历了石灰事件,他对赵祯那套“格物检验法”虽然并未全盘接受,但也不再固执地唯《营造法式》是从,而是开始尝试将旧有规制与新方法结合,形成了一套更为严苛、但也更科学的验收标准。
“司马公,这批砖是京西官窑新出的,严格按照您和范相公定的新规烧制,绝无问题。”工部负责物料的小官赔着笑道。
司马光“嗯”了一声,放下砖块,目光却瞥见工棚角落,几个工匠正围着沈括,听他讲解一张复杂的结构图。若是以前,他必定会斥责其不务正业。但此刻,他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出声。他不得不承认,沈括带来的那些“格物”知识,在解决一些实际工程难题时,确实有效。
“或许……圣人六艺,亦包含格物之理?”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离经叛道,赶紧摇了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青砖上。
而就在工棚外围,一棵大槐树的阴影下,两个穿着普通役夫服装,眼神却格外机警的皇城司探子,正看似闲聊,实则严密监视着通往工棚的所有路径。他们接到了死命令,一只陌生的苍蝇飞进去,都得搞清楚是公是母。
(合)
夜色降临,汴京城的喧嚣渐渐沉寂,但某些角落的暗影里,活动才刚刚开始。
永嘉郡公府,后花园的假山后。
“消息可靠?”一个刻意压低的年轻声音问道,正是世子赵宗实。
“千真万确,世子爷!”另一个声音带着谄媚,“是小人的一个远亲,在工地上做帮闲,亲耳听到两个喝醉的工部吏员说的!那工棚里有个铁柜,锁着的就是皇帝老子用来算钱的黑账本!听说记满了怎么用国债和那劳什子运动会捞钱的门道!要是能拿到手……”后面的话,淹没在了一阵意味深长的沉默中。
赵宗实眼神闪烁,贪婪与野心在黑暗中灼灼发光。他父亲赵允弼安于现状,但他不甘心只做一个空头郡公世子!若能拿到皇帝的“把柄”……
而在同一片月色下,皇城司内,提举顾千帆看着手下汇总上来的一条条信息,眉头紧锁。西夏商号异常兑换铜钱……几个与西夏有过贸易往来的中小官员近日应酬增多……永嘉郡公府的采买管事今日又“偶遇”了那个西夏伪装护卫一次……还有,世子赵宗实名下的一家赌场,近日流水有些异常……
这些信息零碎而杂乱,像散落一地的珍珠,缺少一根将其串联的主线。但他敏锐地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悄悄收紧。目标,直指陛下新政的核心——运动场,以及其背后代表的皇帝权威!
悬念: 赵宗实会否利令智昏,派人夜探工棚?皇城司能否从纷繁的线索中拼出西夏使团的完整阴谋?嵬名聿介这“借刀杀人”之计,能否成功?而赵祯,面对这来自内外双方的潜在威胁,又将如何破局?这看似稳固的汴京城,已然变成了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