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西北,铁岩行省。
与东部红叶谷地的郁郁葱葱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片广袤而粗犷的土地。
天空似乎永远蒙着一层灰黄的尘埃,大地是裸露的、夹杂着碎石的坚硬黄土,狂风常年呼啸,卷起干燥的沙尘,抽打在一切敢于阻挡它的事物上。
稀疏耐旱的荆棘灌木是这里最常见的植被,偶尔能看到一些顽强生长、树干扭曲如同虬龙的枯木。
这里贫瘠、荒凉,却扼守着帝国通往北方冻原最重要的陆路通道——黑风隘口。
黑鹰堡,便如同它的名字一样,如同一只沉默而警惕的黑色巨鹰,雄踞在隘口最险要的鹰喙崖上。
城堡完全由本地开采的黑色铁岩垒砌而成,历经数百年的风沙侵蚀和战火洗礼,墙体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修补的痕迹,呈现出一种冷硬、肃杀、亘古不变的苍凉气息。
城堡的轮廓棱角分明,高耸的了望塔如同刺向天空的长矛,时刻监视着北方那片被兽人称为家园的苦寒之地。
此刻,黑鹰堡的最高统帅,老将摩根伯爵,正站在主堡顶层的指挥室内,双手撑在铺着巨大军事地图的橡木桌上,深邃的目光透过狭长的箭窗,投向北方那一片昏黄与铅灰交织的地平线。
他年近六旬,头发已然花白,但腰背依旧挺得笔直,穿着一身洗得发旧却熨烫平整的帝国将官制服,脸上刀削般的皱纹记录着无数场边境血战的沧桑。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此刻却沉淀着化不开的凝重。
指挥室内气氛压抑,几位黑鹰堡的核心将领肃立两旁,同样面色严峻。
空气中弥漫着皮革、钢铁和隐约的火药味。
“斥候的最新报告确认了。”摩根伯爵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长期在风沙中呼喊留下的痕迹,“霜狼氏族的格罗姆·地狱咆哮,已经整合了超过八个主要部落,兵力预估超过五万,这还不包括他们的附庸氏族和那些该死的霜狼坐骑、科多兽。前锋的狼骑兵已经出现在‘碎骨荒地’边缘,距离我们的前沿哨所不到三天的路程。”
一名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骑兵指挥官啐了一口:“五万?哼,那帮绿皮畜生这次倒是下了血本!看来去年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格罗姆这次不一样。”另一位更加沉稳的步兵团长摇了摇头,他指着地图上代表兽人兵力集结的红色箭头,“他们的集结速度远超以往,行动也更有章法,不像过去那样一窝蜂地涌过来。而且,斥候回报,他们队伍中出现了更多萨满的身影,还有……一些造型古怪、散发着不祥能量的图腾柱。”
“最重要的是,”摩根伯爵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黑风隘口的位置,“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里。突破黑风隘口,整个铁岩行省将无险可守,他们可以长驱直入,劫掠富庶的内陆平原。而我们……”他环视在场的将领,语气沉重,“黑鹰堡常备守军只有八千人,即使加上所有后备役和临时征召的民兵,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帝国的主力……现在都在东部。”
最后那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东部红叶谷地的叛乱牵扯了帝国绝大部分的机动兵力,尤其是最精锐的狮鹫军团和魔导战团。
西北边境,这个帝国一直以来最坚固的盾牌,此刻却面临着兵力捉襟见肘的窘境。
“公爵(指沃尔夫冈)他……”伤疤骑兵指挥官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愤懑。
“他不会给我们一兵一卒。”摩根伯爵打断了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在他的眼里,平定内部的‘叛乱’比抵御外敌更重要。或许,在他心里,我们这些边境守军,本就是可以牺牲的棋子。”
指挥室内一片沉默,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
“那我们怎么办?死守吗?兵力相差太悬殊了!”年轻的参谋官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守?当然要守!”摩根伯爵猛地挺直身体,眼中爆发出如同年轻时一般的锐利光芒,“黑鹰堡立在这里三百年,从未让一个兽人踏过隘口!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我们身后是帝国的疆土,是数百万的平民!我们没有退路!”
他走到墙边,抚摸着悬挂在那里、象征着黑鹰堡历代统帅荣耀的双手巨剑“铁鹰”,剑身冰冷,却仿佛能感受到历代先辈的热血与意志。
“传我命令!”老伯爵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指挥室内的压抑气氛。
“第一,启动所有应急预案,坚壁清野!隘口前方五十里内,所有村庄、水源地,能撤的立刻组织撤离,不能撤的,所有水井投毒,粮仓焚毁!绝不给兽人留下任何补给!”
“第二,征召所有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性平民,配发武器,协助城防!妇女儿童负责后勤、医疗和制造箭矢滚木!”
“第三,派出最快的信使,不惜一切代价,绕过东部战区,直接向帝都求援!告诉皇帝和议会,黑鹰堡需要援军,需要魔导支援!否则,西北门户一旦洞开,后果不堪设想!”
“第四,加固所有城防工事,检查所有守城器械,库存的火油、弩箭、魔晶炮能量全部重新清点分配!我们要做好长期坚守、血战到底的准备!”
一连串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展现出一位老将的沉稳与决断。将领们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伯爵大人!”
命令被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黑鹰堡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高速运转起来。
士兵们奔跑着加固工事,检查武器;工匠们叮叮当当地修复着受损的床弩和投石机;平民们虽然面带恐惧,却也在守军的组织下,有序地进行着撤离或承担起各种辅助任务。一种悲壮而紧张的气氛,笼罩了这座古老的边境要塞。
摩根伯爵再次走到箭窗前,望着北方。
风更大了,卷起的沙尘让视线变得模糊。
但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昏黄之后,无数兽人嗜血的眼睛和挥舞的武器正如同潮水般涌来。
“老朋友,”他低声自语,对象是墙上那柄“铁鹰”巨剑,“这次,恐怕是我们最艰难的一战了。但无论如何,黑鹰堡的旗帜,绝不能倒。”
他苍老而坚定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一尊永远不会屈服的石像,与身后的黑色城堡融为一体,共同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席卷一切的战争风暴。
西北的天空,阴云密布,烽火即将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