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十八层地狱往阎王殿走的通道,早已不是来时的石阶。浓雾像活物般从石壁的裂缝里涌出来,浓得化不开的白,裹着若有若无的甜腥气 —— 是噬魂花枯萎后残留的味道,混着新鲜的魂血,吸进肺里像吞了团带刺的棉花,痒得人想咳,却又咳不出东西,只觉得喉管里有细小的东西在爬。
林薇扶着昏迷的容奇,指尖刚碰到他的伤口,就被一股寒意烫得缩回手。容奇断臂的包扎布早已被黑血浸透,布缝里渗出来的血珠落在地上,竟没入雾中不见踪影,只留下一道淡黑的痕迹,像蛇爬过的印子。更诡异的是,他后颈的黑纹不知何时蔓延到了耳后,在雾中泛着极淡的绿光,与远处深渊下的光隐隐呼应。
“等等。” 江辰突然停下脚步,冥晶在掌心泛着冷光,圣眸的微光穿透浓雾,却只看到一片混沌 —— 这雾能吞噬视线,连他的圣眸都只能看清三尺内的东西。更让人心悸的是,脚下的地面突然变得松软,像是踩在泡发的腐肉上,每一步都能感觉到地底有东西在蠕动,偶尔还会传来 “咚、咚” 的闷响,像是有巨大的生物在地下呼吸。
谢必安的白绫突然绷直,尖端朝着通道深处探去,却在半空中猛地缩回,绫尾沾着几缕淡黑的雾丝,雾丝在白绫上扭动,像是想钻进绫子里。“雾里有东西。”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哭丧棒上的白绫无风自动,在众人周围织成一道淡白光罩,“不是普通的雾,是‘食魂雾’,能顺着呼吸钻进魂息里,让人生出最恐惧的幻觉。”
话音刚落,林薇突然 “啊” 的一声,扶着容奇的手松了些。她的眼前浮现出慕白的身影,只是这次,慕白的身体被无数根须缠绕,根须从他的七窍里钻出来,脸上爬满了和容奇一样的黑纹,朝着她伸出手:“薇薇,下来陪我吧,深渊里好冷……”
“是幻觉!” 苏淼赶紧用碎护魂玉的绿光碰了碰林薇的额头,绿光闪过,林薇眼前的幻觉才消散。可她的手腕上,那道黑指印突然亮了起来,指印里渗出一缕淡黑的雾丝,与通道里的食魂雾缠在一起,像是在指引方向 —— 朝着通道深处的黑暗。
“这雾…… 在引我们去深渊。” 江辰的圣眸突然刺痛,这次他看清了 —— 通道深处的雾更浓,浓到发黑,而黑雾的尽头,通道突然断裂,形成一道宽逾十丈的深渊。深渊下没有底,只有无数点绿光在幽黑中闪烁,忽明忽暗,像极了无数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
范无救扛起铁链,朝着深渊的方向扔去,铁链带着黑色寒气,却在半空中被浓雾挡住,像是撞在了无形的墙上。“深渊下有‘雾障’,硬闯肯定不行。” 他收回铁链,发现链尾沾着的雾丝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而且下面的绿光…… 不是魂火,是‘噬魂眼’—— 是‘王’养在深渊里的邪物,专门盯着活人的魂息,一旦有活物靠近,就会从下面伸出手来抓。”
老冥差瘫坐在地上,枯瘦的手指在地面摸索,突然摸到一块冰冷的东西 —— 是半块冥府衙役的腰牌,牌上的字已经被雾蚀得模糊,只隐约能看到 “地脉” 二字。腰牌的背面,刻着一道细小的符文,符文里嵌着一缕淡蓝的魂息,魂息在雾中微微颤动,像是在求救。
“是地脉司的腰牌。” 老冥差的声音带着颤抖,“以前我见过,只有负责深渊地脉的衙役才会有。他们…… 他们肯定是被雾卷进深渊了。” 他说着,将腰牌举起来,对着深渊下的绿光,腰牌上的符文突然亮了起来,深渊下的绿光也跟着闪烁,像是在回应。
就在这时,容奇突然动了动。他的眼皮颤抖着,像是要醒过来,可他的眼神依旧空洞,眉心的 “王” 字虽然淡了些,却在雾中泛着极淡的绿光,与深渊下的光完全一致。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动着,发出细微的声音,像是在说 “下来…… 一起……”
“容奇哥!” 江辰赶紧蹲下身,冥晶的紫金光贴在容奇的额头,试图压制他体内的黑丝。可紫光刚碰到容奇的皮肤,就被一股黑丝挡住,黑丝从容奇的伤口里钻出来,在雾中凝成一只小小的手,朝着深渊下的绿光伸去 —— 像是在与下面的邪物呼应。
“不好!他体内的黑丝在和深渊下的邪物共鸣!” 谢必安的白绫赶紧缠住容奇的身体,淡白光罩将他裹住,“再这样下去,黑丝会把他的魂息拖进深渊里!我们得尽快找到过深渊的路!”
江辰的圣眸再次扫过深渊的边缘,这次他发现,深渊边缘的石壁上,刻着模糊的符文 —— 是冥府的 “渡魂符”,只是符文的大半被雾蚀了,只剩下边缘的 “渡” 字还泛着淡金光。“符文!石壁上有渡魂符!” 他指着符文的方向,“只要补全符文,就能召唤‘渡魂桥’,过深渊!”
苏淼立刻掏出最后一点朱砂,用指尖蘸着,朝着符文的方向伸去。可她的手刚碰到石壁,雾中突然伸出一只淡黑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手的主人是一道模糊的雾魂,穿着破烂的冥府衙役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里渗出黑血,滴在苏淼的手腕上,黑血顺着她的皮肤往下爬,像是要钻进她的魂息里。
“救…… 救我……” 雾魂发出沙哑的声音,另一只手朝着苏淼的碎护魂玉伸去,“我不想待在深渊里…… 我想回家……”
“别碰他!” 谢必安的白绫及时缠住雾魂的手臂,淡白光罩将雾魂裹住,“是食魂雾凝成的雾魂,专门骗活人的同情,一旦被他碰到魂息,就会被吸进雾里,变成和他一样的东西!”
白绫收紧,雾魂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渐渐消散,只留下一缕淡黑的雾丝,钻进了深渊下的绿光里。苏淼的手腕上,被黑血碰到的地方,也浮现出一道细小的黑纹,与容奇的黑纹一模一样。
“越来越多的雾魂过来了!” 林薇突然喊道,指着通道的后方。浓雾中,无数道模糊的身影正在靠近,有的是冥差,有的是普通魂灵,他们的身体都被食魂雾裹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伸出的手,朝着众人的方向走来,脚步声在雾中回荡,像是无数人在耳边走路。
江辰深吸一口气,冥晶的紫金光与圣眸的微光交织在一起,朝着石壁上的渡魂符射去。“苏淼,用你的魂血补全符文!范无救,你和谢大人挡住雾魂!林薇,你看好容奇,别让他靠近深渊!”
苏淼点点头,咬破指尖,将魂血滴在符文的缺口处。魂血碰到符文的瞬间,符文突然亮了起来,淡金光顺着石壁蔓延,深渊边缘的雾障渐渐消散,一道淡金色的桥从石壁上延伸出来,朝着深渊对岸铺去 —— 是渡魂桥!
可就在渡魂桥快要铺到对岸时,深渊下的绿光突然变得极亮,无数道淡黑的触手从绿光中伸出来,朝着渡魂桥抓去!触手上布满了细小的吸盘,吸盘里嵌着无数道魂灵的残片,残片发出凄厉的尖叫,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诅咒。
“快上桥!” 范无救挥起铁链,将靠近的触手劈断,断口处涌出黑血,滴在深渊里,引来更多的绿光。谢必安的白绫缠住众人,将他们往渡魂桥上拉,林薇扶着容奇,感觉容奇的身体越来越沉,他体内的黑丝也越来越活跃,像是要挣脱白绫的束缚,跳进深渊里。
江辰走在最后,冥晶的紫金光挡住身后的雾魂,可雾魂越来越多,有的甚至顺着渡魂桥的边缘爬上来,抓住他的脚踝,试图将他拖进雾里。他的圣眸扫过深渊下的绿光,突然看到绿光的最深处,有一道巨大的黑影在蠕动,黑影的头部,有一只比其他绿光都亮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 是 “王” 养在深渊里的邪物,“噬魂主”!
“快!桥要被触手抓断了!” 苏淼的声音带着焦急,渡魂桥的中间已经被触手抓住,桥身开始剧烈晃动,淡金光也变得暗淡。
江辰咬着牙,将冥晶的紫金光全部催出,挡住身后的雾魂和深渊下的触手,然后朝着桥上跑去。就在他快要跑到对岸时,容奇突然挣脱了林薇的手,朝着深渊的方向扑去 —— 他体内的黑丝彻底爆发,眉心的 “王” 字亮到极致,像是被深渊下的噬魂主控制了!
“容奇哥!” 江辰赶紧转身,冥晶的紫金光缠住容奇的身体,将他往回拉。可深渊下的噬魂主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一道巨大的触手从绿光中伸出来,抓住了容奇的脚踝,将他往深渊里拖!
范无救和谢必安立刻冲过来,铁链和白绫同时缠住容奇的身体,与触手较劲。林薇和苏淼也过来帮忙,抓住容奇的手臂,老冥差则用腰牌的符文挡住靠近的雾魂。
深渊下的绿光越来越亮,噬魂主的眼睛也越来越清晰,触手的力量越来越大,容奇的身体慢慢被往深渊里拖,他的伤口里,黑丝源源不断地涌出来,与触手缠在一起,像是在主动靠近。
“江辰!快想想办法!” 林薇的眼泪掉了下来,她的手已经开始发麻,再这样下去,他们都会被触手拖进深渊里。
江辰的圣眸突然亮了 —— 他看到触手的根部,有一道淡蓝的魂息,是之前被雾卷进深渊的地脉司衙役的魂息!“攻击触手根部的魂息!那是噬魂主的弱点!” 他大喊着,将冥晶的紫金光凝成一道尖刺,朝着触手的根部射去!
尖刺射中魂息的瞬间,触手突然剧烈颤动,抓着容奇脚踝的力量松了些。范无救和谢必安趁机发力,将容奇拉了回来。可深渊下的噬魂主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从绿光中伸出来,朝着渡魂桥扑来,桥身的淡金光彻底暗淡,眼看就要断裂!
“快过岸!” 江辰推着众人往对岸跑,自己则断后,冥晶的紫金光挡住扑来的触手。就在众人快要跑到对岸时,渡魂桥的中间突然 “咔嚓” 一声,断成了两半!江辰的脚没来得及踏上对岸,身体朝着深渊下的绿光坠去!
“江辰!” 苏淼和林薇同时大喊,想要抓住他的手,却只抓到一缕淡黑的雾丝。
就在江辰以为自己要掉进深渊时,一道淡蓝的魂息突然从雾中飘来,缠住了他的手腕 —— 是之前被他救下的老周的魂片!魂片带着他,朝着对岸飘去,虽然速度慢,却勉强能避开触手的攻击。
深渊下的噬魂主看到这一幕,发出一声更愤怒的咆哮,可就在这时,通道里的食魂雾突然开始消散,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深渊下的绿光也暗了些,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
“是阎罗的力量!” 谢必安突然喊道,指着对岸的方向 —— 十殿阎罗的魂核正从雾中飘来,金芒笼罩着对岸,食魂雾和触手在金芒的照射下,都开始慢慢消散。
江辰借着魂片的力量,终于飘到了对岸。他刚站稳,就看到容奇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眉心的黑纹淡了些,像是暂时被阎罗的金芒压制住了。
众人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深渊下的绿光越来越暗,触手也慢慢缩回了深渊里,只剩下幽黑的深渊,在雾中泛着极淡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