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如实质般翻涌,粘稠得仿佛能凝成实体。江辰试探着伸手触碰,指尖瞬间被一层冰冷的尸蜡状物质包裹,轻轻一搓,黑色渣滓簌簌落下,每一粒渣滓里都蜷缩着细小的魂灵残屑,像是被困在琥珀中的飞虫。他下意识用指甲掐破其中一粒,淡蓝色的魂血如同眼泪般渗出,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荧光。
刚迈出一步,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去,只见地底钻出的根须如同活物般缠绕上来,鳞片上附着的半条染血胳膊突然动了。那胳膊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指甲缝里嵌着的冥府衙役服碎片,正是之前在阎王殿看到的款式,每一片布帛都浸透了不祥的气息。
“江辰!” 林薇的尖叫划破了死寂。她惊恐地看着那半条胳膊的手腕处,浮现出熟悉的符纸印记 —— 是慕白常用的 “破邪符”。然而此刻,这道符印已经完全发黑,被噬魂气啃噬得只剩残缺的边角,仿佛是一张被岁月侵蚀的古老符咒。
那胳膊突然抬起,指尖对准江辰的胸口,像是要将某种邪恶的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就在指尖触碰到冥晶的瞬间,“滋啦” 一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胳膊化作一缕黑灰,只留下指甲深深嵌在江辰的裤腿上,寒意顺着布料蔓延,如同冰针直刺骨髓。
与此同时,容奇的镇邪刀突然发出一声清鸣,自行出鞘。刀身原本的金芒被黑丝编织成的细网覆盖,刀刃逐渐变成暗黑色,仿佛被一层邪恶的力量笼罩。容奇眼神空洞,脚步僵硬地走向江辰,每一步都像是提线木偶般机械。他左臂的黑纹已经爬过太阳穴,在眉心凝成一个小小的 “王” 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幽光。
“让开。” 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仿佛是从虚空传来的低语。刀背突然砸向江辰的后背,这一击看似是攻击,却又像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 “推开” 他。容奇转身朝着母噬魂花的方向走去,脚步中带着一种决绝。
江辰伸手去拉,指尖刚碰到容奇的胳膊,就被一股灼热的气息烫得缩回手。黑纹下的皮肤如同烧红的烙铁,皮下有东西在剧烈蠕动,隔着布料都能看到凸起的痕迹,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血管里乱窜。“容奇哥!醒醒!你看看我!” 江辰焦急地喊道,圣眸扫过他的眉心,看到黑丝正疯狂地往他的魂核里钻,魂核边缘已经被染成黑色,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宣纸。
突然,容奇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他痛苦地捂着头跪倒在地,镇邪刀 “当啷” 一声掉在地上。眉心的 “王” 字忽明忽暗,仿佛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斗争。江辰趁机按住他的肩膀,试图用冥晶的紫金光净化他的魂核,却在中途被一股黑丝挡住。黑丝中浮现出何朗秋的脸,老人浑身是血,拄着拐杖,声音沙哑地说道:“小奇,别反抗…… 跟我走,就不疼了……”
“是幻觉!” 谢必安的白绫及时缠上容奇的额头,淡白光晕试图压制黑丝,“‘王’在利用他的愧疚!” 然而,白绫刚碰到黑纹,就被染成黑色。何朗秋的脸突然变得狰狞,手中的拐杖狠狠砸向白绫,裂开一道口子。黑丝顺着裂口钻进谢必安的手腕,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发青,仿佛被一股邪恶的力量侵蚀。
就在这时,母噬魂花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如同远古的巨兽苏醒。所有花瓣同时张开,露出花蕊中令人震惊的景象 —— 不是噬魂晶,而是一颗巨大的、跳动的 “魂核”!核体半透明,里面裹着十道金色的身影,正是十殿阎罗的完整魂灵。他们被根须紧紧缠住,每一次魂核跳动,就有一缕金芒被吸进母花的花茎。花茎上的魂灵脸逐渐变得清晰,连眼泪的纹路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痛苦。
“原来……‘王’要献祭阎罗的魂核!” 老冥差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恐惧。他被两根根须缠住了腰,正往一朵噬魂花的花瓣里拖。花瓣上的魂灵脸突然转向他,是地脉司的同僚,嘴型一张一合,像是在说 “救我”,却突然裂开嘴,露出满是噬魂虫的口腔,朝着他的脖子咬来。甜腥气混着虫鸣扑面而来,熏得他头晕目眩,仿佛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
范无救扛着铁链冲了过去,铁链裹着黑色寒气,劈开缠向老冥差的根须。然而,根须的断口处突然涌出黑血,血里爬出无数只 “人面噬魂虫”。这些虫子半透明的身体上印着缩小的魂灵脸,爬行速度极快,转眼就爬到范无救的腿上,钻进他的裤管。他猛地跺脚,却只听到虫群啃噬皮肉的 “咯吱” 声,黑血顺着裤脚滴在地上,被母花的根须瞬间吸走,仿佛在为这邪恶的力量提供养分。
苏淼的碎护魂玉突然炸开一道绿光,碎片散落在地上,围成一个小小的圈。绿光中飘出无数道淡蓝的魂灵残片 —— 有金鸡山的灵禽,有野鬼村的孩童,还有她父亲苏忠的残魂。这些残片没有攻击,反而朝着母花的方向飘去,贴在花茎上,形成一道淡蓝的光带,暂时挡住了魂核的金芒被吸走的速度,仿佛是在进行最后的抵抗。
“爹!” 苏淼扑到绿光里,想要抓住父亲的残魂,却只摸到一手凉雾。苏忠的残魂对着她笑了笑,嘴型说着 “保护好自己”,然后突然化作一道光,钻进母花的魂核里。魂核的金芒瞬间亮了一下,缠住阎罗的根须松动了些,却也让苏忠的残魂彻底消失,连碎片都没留下,只留下苏淼在原地痛哭流涕。
江辰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悲壮之情。他突然明白,这些被救下的残魂,是在用自己最后的魂息,为他们争取时间。他握紧冥晶,紫金光与圣眸的微光交织成一道尖刺,朝着母花魂核旁的噬魂晶射去。然而,就在尖刺快要碰到晶时,容奇突然站起来,捡起镇邪刀,挡在了噬魂晶前。
“别…… 伤害它。” 容奇的眼神彻底空洞,眉心的 “王” 字亮到极致,刀身的黑丝顺着他的手臂爬满全身,“‘王’说…… 只要献祭了阎罗,就能让何前辈…… 活过来……” 他挥刀劈向江辰,刀刃带着黑风,直逼江辰的胸口。这一次,不再是 “推开”,而是实打实的杀意,仿佛他已经完全被邪恶的力量控制。
江辰急得眼眶发红,却不敢还手。他看着容奇脸上的黑纹越来越浓,看着他手腕上何朗秋送的平安绳被黑丝绞断,看着他曾经坚定的眼神变得像木偶般麻木,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容奇哥!你忘了我们要一起回临安城吗?忘了何前辈让你保护大家吗?” 他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痛苦,试图唤醒容奇的意识。
容奇的动作顿了一下。平安绳的碎片落在地上,被绿光裹住,浮现出何朗秋的笑脸 —— 老人拿着平安绳,对容奇说 “小奇,要好好活着,守护该守护的人”。这一幕像一道光,刺破了 “王” 的幻觉,容奇的眼神恢复了一瞬清明,刀身的黑丝淡了些,仿佛在与邪恶的力量进行最后的抗争。
“江辰…… 快……” 容奇的声音带着痛苦和决绝,他突然调转刀头,朝着自己的左臂砍去 —— 黑丝最浓的地方。“砍断我的胳膊…… 不然…… 我会杀了你们……”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悲壮,仿佛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江辰看着他决绝的眼神,看着他手臂上爬满的黑丝,看着母花魂核里阎罗越来越弱的金芒,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知道,容奇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大家。他深吸一口气,冥晶的紫金光裹住容奇的左臂,尽量减少他的痛苦,然后对着容奇点头:“好…… 我们一起,回临安城。”
刀落下的瞬间,黑丝发出凄厉的尖叫,仿佛在为失去宿主而哀嚎。容奇的左臂掉在地上,黑血喷得满地都是。掉在地上的胳膊突然动了起来,黑丝裹着断臂,朝着母花的方向爬去,像是要回到 “王” 的身边。可还没爬几步,就被苏淼的绿光裹住,烧成了黑灰 —— 连最后一点被操控的痕迹,都彻底消失,仿佛是在宣告正义的胜利。
容奇疼得昏了过去,却在倒下前,对着江辰笑了笑,像是在说 “我做到了”。那笑容中带着释然,仿佛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江辰接住他,将他交给林薇,然后转身,紫金光与圣眸的微光再次交织,这一次,没有任何阻碍,尖刺狠狠扎进了母花的噬魂晶里。
“咔嚓 ——”
噬魂晶裂开一道巨大的缝,黑血从缝里喷出来,溅在母花的花瓣上。花瓣上的魂灵脸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化作黑灰,根须也开始枯萎,缠在阎罗身上的根须彻底松开,魂核的金芒亮了起来,朝着十殿阎罗的方向飘去,仿佛是在重获新生。
花海深处的 “王” 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黑雾突然收缩,化作一道黑影,朝着地狱深处逃去。可他在逃之前,突然朝着容奇的方向扔出一道黑丝 —— 黑丝钻进容奇的伤口里,瞬间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像是从未出现过。然而,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却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江辰没有注意到这道黑丝。他看着阎罗的魂核慢慢恢复,看着枯萎的噬魂花变成黑灰,看着地上散落的魂灵残片渐渐消散,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林薇抱着容奇,眼泪滴在他的脸上,谢必安和范无救靠在一旁,脸色苍白,老冥差跪在绿光圈里,对着苏忠消失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仿佛在向这位英勇牺牲的英雄致敬。
可没人发现,母花枯萎的花茎下,有一颗小小的、黑色的种子,正被根须的黑血慢慢滋养着,种子表面,刻着一个与容奇眉心相同的 “王” 字,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众人带着昏迷的容奇,朝着阎王殿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