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噬魂祭坛往阎王殿走的路,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众人踩着满地魂灵残屑,每一步都陷进黑灰里,鞋底沾着的绿火余烬蹭在青砖上,留下一道道淡黑痕迹,像拖着长长的血影。容奇走在中间,左臂的伤口总在隐隐作痒,像是有东西在皮肉下爬,偶尔还会传来细微的 “咯吱” 声 —— 那是 “王” 留下的黑丝在蠕动,只是此刻没人注意到,他耳后已悄悄爬起一缕淡黑纹路,像条小蛇缠向太阳穴。
“快到了。” 谢必安突然停下脚步,白绫在身前飘成一道弧。前方朱红殿门半掩着,铜环上的狮首早已被噬魂气啃得面目全非,狮口淌着黑锈,门楣上 “阎王殿” 三个金漆大字掉了大半,剩下的 “阎” 字半边染着黑血,血渍里还嵌着半片魂灵指甲,风一吹,指甲在门上刮出 “嘶啦嘶啦” 的轻响,听得人后颈发僵。
范无救率先推开门,铁链在手里攥得死紧。殿内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 本该肃杀的阎王殿,此刻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积灰上印着杂乱的黑脚印,脚印尽头是打翻的案几,案上的判官笔断成两截,笔尖沾着的魂血早已发黑,在案面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有人被拖拽着离开。
最瘆人的是殿中那尊阎王宝座。宝座扶手的龙纹被啃得坑坑洼洼,龙眼里嵌着两颗浑浊的绿珠(竟是被噬魂气染过的魂灵眼球),座垫上堆着几缕破烂的黑色官服碎片,碎片里裹着半块带血的玉佩,玉佩上刻着的 “秦” 字还能辨认 —— 是秦广王的随身玉佩。
“怎么会这样......” 老冥差踉跄着扑到案前,枯瘦的手指抚过积灰里的血痕,指尖沾到的黑血早已凝固,却仍带着一丝刺骨的凉,“以前阎王殿总有冥差值守,就算‘王’作乱,也该有残部......”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指向宝座后的墙壁 —— 墙上嵌着无数道半透明的魂灵残影,他们的身体被噬魂气钉在砖缝里,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嘴型大张,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淡蓝色的魂泪顺着墙根往下淌,在地面汇成一小滩,被积灰慢慢吸干。
江辰的圣眸突然刺痛,微光扫过墙缝,发现魂灵残影的胸口都有一个细小的黑洞 —— 是被噬魂花的根须吸走魂核留下的痕迹。“不对,” 他突然转身,冥晶在掌心泛着冷光,“这里的魂灵不是被‘王’杀的,是被...... 植物吸走了魂核。”
“植物?” 林薇下意识抓紧苏淼的胳膊,手腕上的黑指印突然发烫,眼前闪过一片黑红色的花海,花海深处传来无数魂灵的哭嚎,“我好像...... 见过这种花...... 在幻觉里......”
谢必安的白绫突然朝着殿后飘去,淡白光晕扫过一道暗门,门缝里渗出一缕极浓的噬魂气,气里裹着淡淡的甜腥 —— 和之前在噬魂祭坛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却更烈。“十八层地狱的入口在后面。” 他的声音凝重,哭丧棒上的白绫绷得笔直,“‘王’把噬魂势力转移到了地狱深处,这里的魂灵...... 恐怕都成了养料。”
暗门后的通道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壁灯里的魂火在微微跳动。火光是淡绿色的,映得通道两侧的石壁上满是狰狞的影子 —— 那些不是石纹,而是被噬魂气染透的魂灵残手,从石缝里伸出来,指甲缝里沾着黑血,在壁灯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偶尔还会有手指轻轻划过众人的衣角,留下一道湿冷的痕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脚下的石阶突然变得黏腻,像是踩在融化的腐肉上。空气中的甜腥气浓得呛人,林薇忍不住咳嗽,却咳出一口带着黑丝的痰 —— 是吸入的噬魂气凝成的,落在地上瞬间化成一只小噬魂虫,朝着通道深处爬去。
“到了。” 范无救突然停下,铁链指着前方的黑暗。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黑暗中缓缓浮现出一片巨大的黑影 —— 是十八层地狱的 “噬魂庭”。庭中没有想象中的刑具,只有一片望不到边的黑红色花海,每一朵花都有十几丈高,花瓣像染血的绸缎,层层叠叠裹着黑色的花蕊,花蕊里喷吐着淡黑的噬魂气,气里浮着无数道挣扎的魂灵残片,像被困在蜜里的飞虫。
“是噬魂花!” 谢必安的白绫剧烈飘动,声音里满是震惊,“传说中噬魂界的邪花,以魂灵为养料,没想到‘王’竟然把它们种到了地狱里!”
江辰的圣眸亮到极致,看清了花瓣上的诡异 —— 每一片花瓣上都印着一张完整的魂灵脸,有的是冥差,有的是普通魂灵,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开合着,发出无声的哀嚎,泪水顺着花瓣往下淌,滴在地上化成黑色的液滴,液滴落地的瞬间,地面就会裂开一道细缝,从缝里钻出细小的根须,朝着众人的方向蠕动。
更吓人的是花的根须 —— 比水桶还粗的根须从地底钻出,表面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鳞片下嵌着无数道魂灵的残肢,有的是半条胳膊,有的是断腿,残肢上的皮肉还在微微颤动,根须每蠕动一下,残肢就会发出 “咯吱” 的骨响,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诅咒。
“小心根须!” 容奇突然大喊,挥刀劈向缠向林薇脚踝的根须。金芒砍在鳞片上,发出 “滋啦” 的声响,根须上的残肢突然掉落在地,断口处涌出黑血,血里爬出来无数只小噬魂虫,直扑容奇的伤口。他闷哼一声,左臂的黑纹突然亮了一下,伤口里的黑丝瞬间缠住噬魂虫,将它们吞了进去 —— 没人发现,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空洞,握着刀柄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苏淼的碎护魂玉突然发烫,绿光映着一朵噬魂花的花蕊,发现花蕊中央嵌着一颗小小的噬魂晶 —— 和之前毁掉的噬魂晶一模一样。“花的弱点在花蕊的噬魂晶!” 她急声喊道,将玉渣撒向最近的一朵花。绿光落在花瓣上,花瓣上的魂灵脸发出凄厉的尖叫,花瓣瞬间枯萎了一片,可很快又有新的花瓣从花茎里钻出来,速度快得吓人。
老冥差瘫坐在地上,看着花瓣上一张熟悉的脸 —— 是地脉司的李司丞,他的眼睛正对着老冥差,嘴角慢慢咧开,露出里面的噬魂虫,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不......” 老冥差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渗出,滴在地上的黑液里,瞬间被根须吸了进去,“都是我的错...... 要是我当初能早点报信......”
林薇突然感觉手腕上的黑指印与花瓣上的魂灵脸产生了共鸣,指印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 是慕白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哀求:“薇薇,救我...... 我在花里...... 好疼......” 她猛地冲向最近的一朵噬魂花,却被江辰死死拉住。
“别去!是花的幻术!” 江辰的冥晶抵住林薇的额头,暗紫光驱散了她眼前的幻觉,“花瓣上的脸会模仿你最在意的人,引你靠近,然后被根须缠住,吸走魂核!”
林薇清醒过来,看着花瓣上慕白的脸慢慢变成一张陌生的冥差脸,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被根须缠住了半寸,鳞片上的黑血正顺着皮肤往魂息里钻。她赶紧后退,却被根须拽得一个趔趄,谢必安的白绫及时缠住根须,将她拉了回来。
就在这时,花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 “嗡鸣”—— 所有噬魂花同时剧烈晃动,花瓣上的魂灵脸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花蕊里的噬魂气瞬间变得更浓,将整个噬魂庭笼罩在黑雾里。江辰的圣眸穿透黑雾,看到花海中央有一朵比其他花大十倍的 “母噬魂花”,花的顶端坐着一道黑色的身影 —— 正是 “王”!他的手里握着一颗巨大的噬魂晶,正将地狱里的魂灵源源不断地吸进花里,滋养着母花。
“他要靠母花彻底打开两界通道!” 谢必安的白绫朝着母花射去,却被无数根须挡住。范无救扛着铁链冲上去,铁链裹着黑色寒气,劈开一条通路,可很快又被新的根须和噬魂虫围住。
容奇握紧镇邪刀,眼神里的空洞越来越浓,左臂的黑纹已经爬满了半张脸。他朝着母花的方向走去,脚步变得僵硬,像是被操控的傀儡。江辰发现不对,想拉住他,却被容奇挥刀挡住 —— 刀身的金芒里已经掺了淡黑的噬魂气,显然,“王” 留下的黑丝已经开始控制他的魂息。
花海的尖叫声越来越响,根须和噬魂虫从四面八方涌来,母花的花蕊里,一道巨大的光柱正在慢慢形成 —— 两界通道,即将再次打开。众人看着被操控的容奇,看着眼前无边的噬魂花,还有花海深处的 “王”,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可就在这时,苏淼的碎护魂玉突然发出强烈的绿光,绿光里飘出一道淡蓝的魂影 —— 是苏父的魂灵残片!残片飘到母花前,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朝着花蕊的噬魂晶扑去。虽然很快就被噬魂气吞掉,却在晶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裂缝。
“还有希望!” 江辰突然大喊,冥晶的紫金光与圣眸的微光交织在一起,“只要毁了母花的噬魂晶,就能让所有噬魂花枯萎!容奇,醒醒!你不是一个人!”
他的声音穿透黑雾,容奇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里的空洞渐渐褪去,握着刀柄的手指也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