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的手指还捏着那片叶子，叶面上的划痕很细，像是金属边缘蹭过留下的。她没松手，也没抬头，只是把叶子慢慢塞进储物戒里。动作轻得像在藏一颗糖。
对面的面具人站着没动，黑色长袍垂到脚边，风一吹就贴在腿上。他抬起手，指尖按住面具边缘，一点点往上掀。
青铜面具被摘了下来。
一张瘦脸露出来，皮肤发白，右脸颊有道深色疤痕，从眼角斜着划到下巴。那道疤早就愈合了，但颜色比周围深，一看就是火烧留下的。
云小糖眨了眨眼，嘴角翘起来：“哎呀，原来是你亲自来啦？我还以为要等好久呢～”
男人盯着她，声音低哑：“三百年不见，你倒是学会装傻了。”
洛无涯站在她右后方，手已经搭在剑柄上。他没说话，但肩膀绷紧了。白焰直接蹲到了云小糖脚前，尾巴绕上来一圈，爪子陷进土里。
“前辈你说啥呢？”云小糖歪头，“我就是个普通求生者，连战力榜都没进过。你要找人报仇，是不是认错目标啦？”
男人冷笑一声，手掌摊开。一块玉牌残片浮在掌心，裂成两半，上面刻着“霜脊”两个字。玉片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烤过。
“这东西，是你亲手封印我的时候用的。”他说，“当年你一把火烧了我全族，把我钉在地脉底下三百年。现在装失忆？”
云小糖看着那块玉牌，眼睛眨了又眨。她没往后退，也没慌张，反而往前走了一小步。
“所以你是霜脊门的人？”她语气好奇，“可那不是早就灭门了吗？我记得典籍上写，是因为私炼禁器，被天雷劈塌了山门。”
“典籍是你们写的。”男人咬牙，“真相是你怕我们掌握炼器秘法，抢先动手铲除异己！云小糖，你以为换个身体我就闻不出你的气息？”
空气一下子冷下来。
洛无涯眼神一沉。他听懂了——这人不是冲宝藏来的，是冲云小糖来的。合作是假，报仇才是真。
白焰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耳朵向后压平。它能感觉到，地下有东西在动。不止一个，是三个，埋得很深，正缓缓往这边移。
云小糖却笑了，笑得像刚拿到奖励的小孩。
“哇，好厉害哦，你还记得这么多陈年旧事。”她说，“不过我们现在是要进冰渊拿资源对吧？外面毒圈马上就要缩了，再不走就没机会了。”
男人眯眼：“你不承认也没用。只要进了北境封锁线，通行令就会激活守夜人血脉。到时候你和洛无涯一起开门，我自然能确认你是不是真的神女转世。”
洛无涯眉头一跳。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的剑——那不是觊觎武器，是在等血脉共鸣。
“那就赶紧出发呗。”云小糖拍了拍手，“时间宝贵嘛，耽误久了好东西都被别人抢走了。”
她转身朝洛无涯眨眨眼，声音软软的：“哥哥，你说是不是呀？”
洛无涯没应声，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全是警告：别乱来。
男人把手里的玉牌收回去，重新戴上面具。青铜面具扣回脸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队伍整备。”他下令，“一刻钟后启程。”
身后走出几个穿黑衣的人，沉默地开始检查装备。没人说话，气氛僵得像冻住的水。
云小糖站在原地没动。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尖微微发麻。藏宝图在脑子里自动刷新，地图上标出九个红点——三个在地下，六个悬空。那些都是活尸傀儡和引魂钉的位置。
她不动声色，右手悄悄滑进袖口。念头一动，一枚符纸在掌心成型，薄得几乎透明，边缘泛着微光。这是静音符，能切断施法链接。她把它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随时可以甩出去。
白焰趴在地上，尾巴一圈圈缠着她的脚踝。它嗅到了土里的味道——腐肉混合铁锈，还有淡淡的咒纹味。那是亡灵术的痕迹。
“虎崽子。”云小糖轻声说，“待会要是我喊跑，你就带着凤凰蛋往东跳。”
白焰耳朵抖了一下，低声回应：“那你呢？”
“我断后。”她说，“他们要的是我，不会轻易动手。”
洛无涯走过来，站到她旁边。他压低声音：“你早知道他是谁？”
“猜的。”她点头，“昨晚上藏宝图扫到他的能量轨迹，跟神境时期的通缉令记录对上了。霜脊门最后一个幸存者，靠亡灵术续命活了三百年。”
“那你还不撤？”
“撤了就真露馅了。”她笑，“我现在装得越像小白兔，他们越敢靠近。等进了冰渊，机关一开，我看他怎么收场。”
洛无涯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说：“你不怕死？”
“怕啊。”她耸肩，“但我更怕被人当棋子使。既然他想借你开门，那就让他借。钥匙在他手里，锁芯可不一定听话。”
远处，黑衣人们已经列队完毕。有人抬出了一个箱子，漆黑的木头，四角包着铜皮。箱盖上画着复杂的阵纹，中央凹陷处正好能放下那块玉牌残片。
男人站在队伍最前面，面具上的紫晶闪了闪。
“准备好了。”他说，“进去之后，按计划行动。云小糖负责后勤支援，洛无涯主攻第一道关卡。其他人听我指挥。”
云小糖蹦蹦跳跳地往前走，裙摆晃着：“收到～我会乖乖合成补给品的！”
她经过那个箱子时，脚步顿了一下。箱盖上的阵纹她认识，是困魂阵的变体，专门用来锁住高阶灵体。一旦玉牌嵌入，整个区域都会被监控。
但她没停下，继续往前走。
藏宝图在脑内震动了一下。地图右上方，原本平静的能量区突然出现波动。一道极细的红线从西北方向延伸过来，连向男人脚边。
是墨九霄的标记。
他在跟踪。
云小糖嘴角压了压。两边都想利用他们，一个要报仇，一个想捡漏。挺好，越乱越好。
她走到队伍中间位置站定，左右看看，甜甜地说：“大家都准备好啦？那我们出发吧？”
男人没回应，只是抬起手，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黑衣人们开始移动，脚步整齐。
云小糖走在中间，左手摸了摸发间的蝴蝶玉簪。玉簪微光一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洛无涯落后半步，目光扫过四周。他发现地面有些不对劲——裂缝边缘的泥土微微隆起，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顶着。
白焰走在最后，尾巴扫过每一寸走过的路。它记得每一道脚印的位置，只要有人突然消失或改变路线，它立刻就能察觉。
队伍静静向前。
风卷起灰雾，吹散了一角天空。
云小糖忽然停下。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断箭。
箭头是铁的，尾羽烧焦了半截。她翻过来一看，箭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洛”字。
这是守夜人制式装备的编号标记。
她抬头看向前方的男人。
他正背对着她，面具对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