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离弦的瞬间,风停了。
云小糖的手还在虚握弓影,指尖发麻,体内空荡得像被抽干。终焉之矢飞出去的那一秒,她整个人晃了一下,膝盖差点落地。可她没倒,死死撑住地面,指甲在石板上刮出三道浅痕。
那支箭穿破黑气漩涡,速度快得连残影都看不见。
幽冥殿主正要完成最后一印,忽然瞳孔一缩。他感觉到不对——这股力量不是普通的灵力,也不是什么合成术能搞出来的东西。那是……来自更高位阶的压制。
“不可能!”他猛地抬手,九百具活尸同时扑向那支箭。
可箭没停。
第一具傀儡撞上去,身体直接炸成灰,紫晶头颅都没来得及闪一下光。第二具、第三具……凡是碰到箭身的,全都在一瞬间化为飞烟。整片战场像是被开了个口子,黑雾被硬生生撕开一条通道。
箭直奔心口。
幽冥殿主双臂交叉挡在胸前,黑袍瞬间燃起蓝火,皮肉翻卷,露出底下早已腐烂的骨架。他闷哼一声,脚下高台裂开蛛网状缝隙。
“你这是……神女之力?!”
话没说完,箭已穿透防御,钉进他的胸口。
没有爆炸,也没有血溅三尺。那一瞬间,整个祭坛安静得诡异。幽冥殿主低头看着自己心口处燃烧的火焰,那火是幽蓝色的,带着蝶翼般的光纹,顺着他的骨骼往四肢蔓延。
他张了张嘴,想结印,却发现手指动不了。那火不烧肉身,专焚灵魂。他体内的亡灵本源正在被一点点烧干净。
云小糖站在原地,脚底发软,一口血从嘴角滑下来。她抬手抹掉,眼睛还是金色的,眉心那道神纹亮得刺眼。她的发丝无风自动,蝴蝶玉簪早就化成了箭的一部分,现在只剩下一根断裂的玉枝卡在发间。
她一步一步走上高台,脚步不稳,但每一步都踩得极重。
幽冥殿主跪了下来,双手撑地,面具上的紫晶开始崩裂。一道、两道……最后“啪”地一声碎成渣。他半张脸露出来,腐肉剥落,只剩下一堆泛着黑气的骨头。
“三百年前……你把我镇压在地脉深处。”他声音断断续续,“我花了三百年爬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天。”
云小糖站定在他面前,低头看他。
“你说错了。”她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全场风声,“我不是要杀你。”
幽冥殿主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他心口的火焰。神纹从眉心蔓延到手臂,那支终焉之矢在对方体内缓缓转动,像是在寻找什么。
“我要你记得。”她说,“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火焰骤然暴涨。
幽冥殿主仰头大叫,声音里不再是狂妄和愤怒,而是纯粹的恐惧。他看到自己的记忆被那火烧了出来——三百年前,他还是炼器宗长老,偷学禁术,妄图夺权。是他先对她出手,把她逼到绝境。也是他,在她坠入地脉时,亲手封印了她的神格。
可她活下来了。
而且回来了。
火焰熄灭的那一刻,他也倒下了。没有再站起来。面具彻底碎裂,紫晶化为粉末随风散去。他趴在地上,呼吸微弱,眼神涣散,嘴里喃喃重复着一句话:“你……不该活着……”
云小糖收回手,神光渐渐收敛。金眸褪去,变回原本的杏眼,只是眼下多了层青色。她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旁边断裂的旗杆才没摔下去。
远处传来脚步声。
但她没回头。
她知道是谁来了。
洛无涯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终于不装了。”
她扯了下嘴角,没说话。
白焰喘着粗气冲上来,身上全是伤,尾巴断了一截,但仍硬撑着站直。它走到她身边,用脑袋顶了下她的手心,低吼了一声。
司徒明月也到了,背着药篓,脸色发白,显然是强行赶来的。她二话不说打开药箱,翻出一瓶丹药就要往云小糖嘴里塞。
“别碰我。”云小糖偏头躲开,“现在不能吃东西。”
“为什么?”司徒明月急了,“你失血太多!”
云小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心有一道裂痕,正往外渗着淡金色的液体。那不是血,是神力外溢后的残留。
“强行唤醒神境之力,身体扛不住。”她说,“再补灵力,会爆经脉。”
司徒明月僵住,手里的瓶子差点掉地上。
洛无涯走上前,重剑拄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所以你一直藏着这个?靠捡破烂混日子,其实你是怕暴露?”
云小糖抬眼看她:“你不也一样?守夜人首领装成挑战者,天天在我面前演戏。”
洛无涯一愣。
白焰甩了甩耳朵:“原来你们俩都在骗我?”
“闭嘴。”云小糖揉了下它的脑袋,“你吃的烤肉哪来的?”
白焰立刻不吭声了。
司徒明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小声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小糖转过身,看向祭坛中央。
那里还插着半截黑旗,风吹得它哗啦作响。藏宝图在她脑中重新刷新,标记出新的坐标——北境深处,有个红点在跳动。
【疑似时空裂隙波动,来源未知】
她眯了下眼。
“还没完。”她说,“墨九霄那边有动静了。”
洛无涯皱眉:“他不是逃了吗?”
“逃了。”云小糖点头,“但他手里还有神器碎片。”
她抬手,将发间那根断玉拔下来,轻轻放在掌心。玉枝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以为集齐三件就能回家。”她说,“但他不知道,打开门的钥匙从来就不是神器。”
“是什么?”白焰问。
她没回答。
远处,联盟的队伍终于赶到,举着火把,喊着她的名字。有人看见祭坛上的身影,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她大喊:“那是……神女?她回来了!”
人群骚动起来。
云小糖没理会那些声音。她只盯着手中的断玉,指尖轻轻摩挲。
忽然,玉枝裂开一道缝。
里面藏着一枚极小的符纸,卷成针尖大小,此刻正慢慢展开。
纸上只有一个字。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