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盯着那句童谣,喉咙发紧。
“姐莫慌,弟在旁,迷雾尽头是家乡。”
声音还是那么轻,像有人贴着耳根哼唱。她握紧了手里的蝴蝶玉簪,簪子微热,像是在回应什么。
洛无涯站在她身后半步,呼吸变得很慢。他没说话,但手指已经扣住了剑柄。
刚才他们第四次绕回那棵雷劈古树,连白焰的感应都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别说救人,他们自己都会被耗死在这片林子里。
可现在,童谣变了。
不再是模糊不清的低语,而是清清楚楚地唱出了词。
云小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向玉簪。就在“弟在旁”三个字响起的瞬间,簪尖的光轻轻跳了一下。
不是错觉。
这声音和玉簪有反应。
她转头看向洛无涯,“你听出来了吗?”
洛无涯眉头皱得很深,“这调子……我听过。”
“在哪?”
“小时候。”他声音压得很低,“我妈常哼。”
云小糖心头一震。她没追问,只是把玉簪举到耳边,闭眼去感受那股波动。
果然,每次歌词变化,簪子的温度就有细微起伏。尤其是提到“弟”字时,震动最明显。
这不是随机的精神攻击。
这是记忆信号。
“我们得顺着它走。”她说。
洛无涯抬头看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阵法有个锚点。”她睁眼,目光坚定,“而我们现在找到了线头。”
洛无涯沉默几秒,终于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童谣传来的方向前行。雾比之前更浓,脚下的落叶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每走一段,玉簪就会微微发烫,像是在确认路线正确。
途中洛无涯脚步几次停顿。
一次是他突然停下,盯着左侧一片空地。那里什么都没有,但他眼神恍惚,像是看到了别的东西。
云小糖伸手拉了他一把,“别看。”
他回神,额角渗出冷汗。
还有一次,童谣唱到一半突然断掉。四周安静得可怕。洛无涯的手一直按在剑上,指节泛白。
云小糖知道他在忍。
这歌不是冲她来的。
是冲他。
走了大概一炷香时间,前方雾气稍稍稀薄了些。一座歪斜的木屋出现在视野里。
屋顶塌了一角,门框歪斜,檐下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风铃。风一吹,叮当响一声,节奏竟和童谣完全一致。
云小糖停下脚步。
“到了。”
洛无涯看着那屋子,脸色一点点变白。
“这地方……”
“你认识?”她问。
他没回答,往前走了两步,又猛地顿住。
云小糖拦在他前面,抬手按住他胸口。她的掌心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
“别进去。”她说,“先确认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洛无涯喘了口气,点头。
云小糖退后半步,从储物戒里取出一块废弃的铁片。她不敢用其他装备,怕被黑灰污染。只能靠这个。
她把铁片轻轻抛向屋门。
铁片穿过门框,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是真的。
但她不信这么简单。
她拿出蝴蝶玉簪,慢慢靠近门把手。
就在玉簪触碰到金属的刹那,脑子里闪过一行字:
【检测到高浓度记忆残影】
【来源:守夜人编号L-09】
【亲属关联:父母双亡,居所毁于七岁那年迷雾暴动】
云小糖呼吸一滞。
L-09。
那是洛无涯的编号。
她回头看他,发现他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屋里,嘴唇微微发抖。
云小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
吱呀——
木门缓缓打开,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布满灰尘。地板上散落着几个玩具:一只缺了耳朵的木马,一辆轮子歪斜的小铁车,还有一只布偶熊坐在角落,纽扣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门口。
看起来普普通通。
可就在云小糖踏进屋子的瞬间,那只木马自己动了一下,转了个方向。
她立刻后退一步。
洛无涯站在门外,声音沙哑:“这些……是我小时候的玩具。”
云小糖猛地转头,“你说什么?”
“全都是。”他盯着那只布偶熊,“那个熊,是我妈亲手缝的。她说……能护孩子平安。”
云小糖心跳加快。
她再次举起玉簪,小心翼翼走近那只熊。
就在她的指尖碰到熊耳朵的瞬间,眼前一闪。
画面浮现。
一个女人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针线,轻声哼着歌。窗外天色阴沉,雾气已经开始蔓延。小男孩蜷缩在被子里,抱着这只熊。女人摸了摸他的头,说:“姐莫慌,弟在旁,迷雾尽头是家乡。”
下一秒,画面消失。
云小糖踉跄后退。
洛无涯已经靠在门框上,脸色惨白。
“你妈……当年是怎么走的?”她问。
“迷雾暴动。”他声音很低,“那天晚上,外面突然起了浓雾。我睡着了,醒来时家里没人。后来守夜人找到我,说父母为掩护居民撤离,主动引开了雾中的东西。”
云小糖看着地上那些玩具。
每一件都在动。
木马原地转圈,铁车自己滑行,布偶熊缓缓抬起头。
它们的眼睛,开始发光。
先是暗红,接着越来越亮,最后变成刺目的赤色。
整个屋子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云小糖迅速退到门口,一把拽住洛无涯的手腕,“快出来!”
他没动。
“洛无涯!”她吼了一声。
他这才回神,跟着她退出屋子。门在他们身后自动关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两人站在屋外,谁都没说话。
过了几秒,云小糖才开口:“这不是普通的阵法。”
“是记忆封印。”洛无涯盯着那扇门,“有人把我小时候的事挖出来,做成了陷阱。”
“目的呢?”
“不知道。”他摇头,“但能接触到守夜人绝密档案的,只有高层,或者……叛逃者。”
云小糖想到墨九霄。
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毒师。
还有幽冥殿主。
他们都想阻止她找到白焰。
而这间屋子,明显是冲洛无涯来的。
“你还能撑住吗?”她问。
洛无涯看了她一眼,扯了下嘴角,“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刚才差点进去送死。”
他笑了一声,这次是真的笑了,“所以你还挺关心我?”
“少废话。”她瞪他,“要是你倒在这儿,谁帮我扛重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剑,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屋内的童谣又响了起来。
这次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
不止一个声音。
男声、女声、小孩的声音混在一起,齐声吟唱:
“姐莫慌,弟在旁,迷雾尽头是家乡……”
地面开始震动。
屋门猛地弹开。
所有玩具整齐划一地转向门口。
它们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
云小糖把玉簪挡在身前,低声说:“准备打架。”
洛无涯抽出重剑,符文亮起一层微光。
“我挡住它们。”他说,“你找破阵的关键。”
“你不许死。”她盯着他。
“我也舍不得。”他笑了笑,“毕竟还没看到你真面目呢。”
屋内玩具开始移动。
木马四蹄腾空,铁车飞速冲出,布偶熊直立而起,张开双臂。
云小糖后退一步,玉簪光芒暴涨。
洛无涯跨前一步,剑锋指向屋内。
第一个玩具刚冲出门槛,就被一剑劈成两半。木屑飞溅,里面流出黑色黏液。
不是普通的傀儡。
是活化的怨念。
第二只铁车撞来,他侧身避开,反手一剑扫断车轮。车子翻滚出去,撞在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云小糖趁机冲进屋内。
她不能让洛无涯一个人扛太久。
屋子里温度骤降。她能感觉到四周有无数视线盯着她。她不理,径直走向角落的布偶熊。
那是她看到的第一个动起来的玩具。
也是记忆最清晰的一个。
她伸手去拿。
就在指尖触碰到熊毛的瞬间,整个屋子静止了。
所有玩具停在原地。
童谣戛然而止。
然后,布偶熊的嘴,缓缓张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哥哥,你为什么不回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