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脚下的震动却已经停了。
云小糖往前走了一步,岩壁两侧的反光消失了,风也不再吹。她抬手摸了下蝴蝶玉簪,原本温润的触感变得冰凉,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热度。
“不对。”她低声说,“地图卡住了。”
藏宝图上的红点还亮着,但导航箭头闪得断断续续,像信号不良的老旧晶石屏。她试着用意识刷新,页面只跳出一行模糊提示:“检测到高阶精神干扰,定位失效。”
白焰趴在她脚边,耳朵贴着地面,喉咙里滚出低吼。它的爪子在地上划了两道,又猛地抬头,盯着前方那片灰白色的雾。
洛无涯站在最后,手一直没离开剑柄。他眉头皱得很紧,符文剑身泛起一层极淡的紫光,像是在回应什么。
“这雾不对劲。”他说,“没有毒,也没有灵压,但它在动。”
三人面前的雾墙缓缓起伏,像呼吸一样,一进一退,节奏稳定。
云小糖没说话,手指绕着发尾转了一圈。她能感觉到身体还在发虚,刚才那一箭抽得太狠,现在走路都有点飘。但她不能停下。
东西就在前面。
她咬牙往前迈了一步,白焰立刻跟上。洛无涯扫了眼四周,也跟了进去。
雾气吞没他们的瞬间,世界变了。
——
云小糖站在一座大殿中央。
琉璃瓦碎了一地,梁柱断裂,天空裂开一道漆黑缝隙,雷光炸响。她的手在抖,掌心全是血,储物戒裂开一条缝,几块残破的炼器图纸正从里面滑落。
耳边传来怒吼:“私研禁术者,当诛!”
她猛地抬头,看见十道身影从天而降,铠甲上刻着不同家族的图腾。他们手持神兵,直指她眉心。
这一幕她太熟了。
那是她陨落的那一夜。
“不……”她后退一步,脚下一滑,踩到了一块烧焦的布料。那是她母亲留下的外袍,早就该化成灰了,可现在就这么躺在地上,边缘还带着火苗。
她想逃,腿却动不了。
系统没反应,合成术打不开,连藏宝图都黑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举起武器,禁术反噬从体内爆发,五脏六腑像被刀绞。
“我不是叛徒!”她喊出来,声音嘶哑。
没人听。
一道金光斩下,她闭上眼——
可那一刀没落下。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原地,大殿完好,天空也没裂。可下一秒,场景又变了。
她看见自己倒在擂台上,胸口插着一支黑箭,洛无涯冲过来抱起她,白焰在旁边狂叫。她想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
画面再变。
她站在烬渊最北端,手里握着三块神器碎片,身后是燃烧的防御塔。墨九霄站在远处冷笑,幽冥殿主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你逃不掉的。”那个“她”说,“每一世,你都会死在这里。”
云小糖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鬓角滑下来。
这不是真的。
可为什么这么疼?
她低头看手,发现指尖在流血,像是刚才真的被人砍了一刀。她用力掐了下胳膊,痛感清晰。
“如果是幻境……”她喃喃,“那我该能醒过来。”
可她醒不了。
——
白焰趴在地上,浑身毛发炸起。
它看见自己缩在一片枯草地里,四周是翻滚的毒雾。它只有巴掌大,四肢软得站不起来。远处传来打斗声,它挣扎着抬头,看见一只白虎被黑袍人按在地上,额前火焰纹正在消散。
“娘……”它想爬过去,可身体被无形的东西钉住。
黑袍人抬起手,一掌拍下,那只白虎发出一声哀鸣,倒在地上不动了。
“不!”白焰怒吼,猛地扑上去,却被铁链缠住四肢,越挣越紧。它感觉骨头要断了,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它拼命挣扎,尾巴甩得抽在岩壁上,发出“啪”的一声。
现实中的爪子在地上抓出四道深痕。
——
洛无涯站在一片火雨之中。
天空在燃烧,建筑一栋接一栋塌陷。他握着青铜剑,往前狂奔,鞋底踩过碎石和血迹。前方有个人影从空中坠落,白衣染血,长发散开。
是他三年前没能救下的那个人。
“别跳!”他喊,声音几乎撕裂,“我可以接住你!”
可那人还是落了下来。
他在最后一刻伸手,指尖碰到她的衣角,却被一股力量弹开,整个人摔在地上。他抬头,只看见她化作光点,一点点消散在风里。
“不是这样……”他咬牙站起来,再次冲过去。
可时间重置了。
他又回到起点,火雨重新落下,女人再次坠落。他冲过去,又被弹开。一遍,两遍,三遍……
他的手臂开始发抖,剑刃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划痕。
“让我救一次……”他低吼,“就一次。”
——
裂谷深处,灰雾中央。
幽冥殿主站在一座石台之上,黑袍猎猎,面具上的紫晶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滴落在地。
他双手结印,脚下浮现九百九十九个虚影,全都穿着傀儡战甲,动作一致地抬起手臂,指向雾中三人。
“幽冥心魇阵,启。”
声音落下,雾气翻涌,三人的呼吸同时变得急促。
幽冥殿主低头看着云小糖的方向,嘴角扬起。
“你以为重生就能逃开?”他轻笑,“当年我被你镇压在地脉深处,三百年的怨气,今天全都要你还。”
他抬起手,指向她眉心:“藏宝图,是我的。”
——
云小糖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岩石。
幻象还在轮转,她看见自己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死去。擂台、炼器宗、裂谷、火雨夜……所有记忆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段是真,哪段是假。
可就在某一刻,她突然愣住。
她想起一件事。
在刚才的幻境里,幽冥殿主开口了。
可这个人,从来不说废话。
从第一次交手到现在,他只动过一次嘴——那次是在迷雾森林外,隔着屏障丢下一句“你逃不掉”。
可刚才,他在幻境里说了好几句。
甚至还笑了。
“……不对。”她慢慢抬起头,“幻境里的敌人,不该比现实更话多。”
她用力掐了下大腿,剧痛让她清醒了一瞬。
“如果这是心魔……那多余的信息,就是破绽。”
她闭上眼,不再抵抗那些画面,而是集中精神去听——听幻境外的声音。
风声?没有。
滴水声?没有。
只有……某种低频的震动,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鼓点。
咚。
咚。
咚。
和她刚进裂谷时听到的一样。
她猛地睁眼。
“这不是我的记忆。”她低声说,“是有人在往我脑子里塞东西。”
她尝试调动合成术,页面依旧黑着。但她没放弃,继续在脑海里划动,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强行刷新。
一秒。
两秒。
三秒。
突然,页面闪了一下,跳出半行字:“检测到外部精神链接,是否切断?”
她毫不犹豫点了“是”。
嗡——
脑子里像有一根弦断了。
眼前的景象剧烈晃动,大殿崩塌,天空合拢,十大家族的身影化作烟雾消散。
她终于看清了。
自己还站在灰雾里,膝盖着地,额头全是汗。白焰在旁边抽搐,洛无涯靠在岩壁上,剑尖杵地,脸色发白。
而前方十米处,站着一个黑袍人。
面具紫晶流血,双手结印,正冷冷看着她。
云小糖慢慢撑起身子,手指抠进石头缝里。
她还没完全挣脱。
但至少,她知道——
自己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