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糖推开主帐的帘子,外面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她抬手扶了下玉簪,那光微微闪了一下。
帐内已经站了不少人,前锋队靠左边站着,腰杆挺直,手里握着武器。后勤组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人低头看脚尖,有人悄悄往门口挪步子。
她走到地图前,把药囊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增效版解毒丹做出来了。”她说,“能抗蚀魂瘴,护命三个小时,代价是失温十分钟。”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深青色的药片,表面有细纹。没人说话,只有一个人低声嘀咕:“十分钟失温,在裂谷里就是死路一条。”
云小糖没看是谁说的,只是把盒子合上。
“你们要是觉得不行,现在就可以走。”她说,“我不拦。”
帐子里静了几秒。
一个老猎手从后排走出来,身上还带着伤药的味道。“我们不是怕死。”他说,“可你说的裂谷深处有个倒扣的钟,谁见过这种东西?万一进去了出不来,家里的孩子怎么办?”
他话音一落,旁边几个人点头。
“我也想活。”另一个女人开口,“但我儿子还在医疗区躺着,我得为他留条后路。我不想赌一个谁都没见过的红点。”
云小糖没动。
她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张半透明的地图。上面有个红点一直在闪,形状像倒扣的钟,周围画着几道虚线,像是路径指引。
“这不是猜的。”她说,“这是我能看见的东西。它告诉我哪里有资源,哪里能活命。过去九天,你们吃的每一口粮,用的每一支箭,都是顺着这张图找来的。”
她顿了顿。
“我不强迫谁跟我走。留下的人,我会安排庇护所,专人守家属。走的人,带上你们需要的物资,走干净。”
帐子里又安静下来。
有人开始收拾包袱,有人站在原地不动。前锋队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没人动。
一个背着弓的年轻男人突然问:“走了以后,还能回来吗?”
“不能。”云小糖说,“营地会封防,路线重置。你们一旦离开,就跟我们断联系。”
那人咬了咬牙,把弓放下。
又有三个人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很急。后面陆续有人跟上,有的拿走了干粮袋,有的扛起了备用武器箱。
云小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
她没说话,也没阻拦。
等最后一个人走出营帐,尘土在远处扬起,她才慢慢收回地图。
帐子里剩下的人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前锋队全留下了,阵法师站在角落,左手缠着绷带,但眼神很稳。
“你们为什么不走?”她问。
那个曾彻夜加固防御塔的阵法师抬头:“因为你从来没让我们白拼过命。上次毒雾提前收缩,是你提前两小时通知撤退。你给的药,一次都没失效过。”
旁边射手接话:“而且你从不许空话。你说能活,我们就活到了现在。”
云小糖点了点头。
她走到桌前,拿起朱砂笔,在地图上的红点外围画了个圈。
“他们带走的每一份粮,每一支箭,都是别人用命换来的。”她说,“我不指望他们感恩,只希望他们别回头骂我们没给机会。”
帐子里没人回应,气氛沉得像压了石头。
她转过身,看向剩下的队员。“愿走的走了,愿留的还在。”她说,“那就说明,这条路值得走。”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刚离开的队员折返回来,手里空着,脸色发白。
“我们……”其中一人喘着气,“我们刚出营地五里,发现路上全是废弃装备,像是被人提前搬空了。”
“不止。”另一人声音发抖,“我们的储物袋……打开了。里面的粮食少了三分之一,药粉被换了包。”
云小糖眉头一皱。
她立刻调出藏宝图,视野扫向营地周边。地图上没有异常红点,但她在西北方向看到一串模糊的移动轨迹,像是多人快速撤离后留下的能量残留。
不是自然消散的那种。
有人动手脚。
她盯着那条轨迹看了两秒,收起地图。
“他们不是自己走的。”她说,“是被人带走的。”
帐子里一片哗然。
“谁干的?”前锋队长问。
“想分裂联盟的人。”云小糖说,“他们不想让任何人安稳留下。带走物资是假,制造混乱是真。真正的目标,是我们接下来要走的路。”
她走到帐口,望向西边。
裂谷的方向还在冒烟,那是前几天战斗留下的痕迹。风把灰吹得老高,遮住了半边天。
她忽然想起司徒明月临走时说的话。
——如果真遇到蚀魂瘴,记得叫我。
那时候她以为只是提醒。
现在看,更像是预警。
她转身回到桌前,打开通讯符阵。
“通知所有留守岗哨,提升警戒等级。”她说,“关闭外围三道门,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进出。”
“是!”通讯员立刻记录指令。
她又转向前锋队:“今晚轮值加倍,重点盯住北侧水源和东面仓库。有人敢动补给线,当场拿下。”
“明白!”
命令下达完,她坐回椅子上,手指无意识绕着发尾。
白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帐外,趴在帘子边上,耳朵贴着地面。
“听到什么了?”她问。
虎崽子抬起头:“有脚步声绕到后山,不是巡逻的节奏。还有……有人在烧东西,味道不对。”
云小糖站起身。
她走到外面,营地已经开始紧张调度。几个队员正在搬运物资进内仓,医疗组的人忙着清点药品。
她看向刚才离开的那批人扎营的地方。
帐篷拆了,地上留下几道划痕,像是箱子被拖行过的痕迹。她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面。
泥土有点湿,但不是雨水。
她捻了捻,闻了一下。
腥的。
不是血,但接近。
她站起身,往工坊走去。
阿七正蹲在一堆零件中间修防御塔核心,听见脚步抬头。
“怎么了?”他问。
“最近有没有人来拿过备用能源模块?”她问。
“有。”阿七皱眉,“两个小时前,说是补给车队要走,领了三块。但我没给,因为没你的签令。”
“谁来的?”
“穿灰袍的,脸挡着,说是后勤组新来的。”
云小糖眼神冷了下来。
后勤组没有新成员。
她转身就走。
回到主帐,她立刻翻出人员名册,一页页核对。凡是今天申请过物资、又不在精锐名单里的,全部标记。
一共七个名字。
她把名单收进戒指,正要下令追查,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通讯员冲进来,脸色发白。
“北门守卫报告……发现一具尸体。”他说,“是刚才离开的队员之一,喉咙被割,怀里藏着一张纸条。”
云小糖快步往外走。
“纸条上写的什么?”
“八个字。”通讯员跟在后面,声音发紧,“‘不随者死,逆者诛’。”
她脚步一顿。
还没到裂谷,刀 already 磨到了背后。
她继续往前走,穿过营地,直奔北门。
尸体就倒在门内侧,眼睛睁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她蹲下身,掀开他的衣领。
脖子上的伤口很整齐,是利器一次性划开的,手法熟练。
不是临时起意,是杀鸡儆猴。
她伸手掰开死者的手指,取出纸条。
纸很普通,墨迹新鲜,字是用左手写的,歪斜但有力。
她盯着那八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她站起身,把纸条交给身后的人。
“传下去。”她说,“从现在起,营地实行宵禁。所有外出行动必须两人以上同行。发现可疑人员,直接控制,不用请示。”
“是!”
她转身往回走,背影笔直。
经过主帐时,她停下,抬头看了眼天空。
乌云压得很低,风越来越大。
她走进去,重新站在地图前。
那个红点还在闪。
她伸手摸了摸腰间的药囊,确认增效版丹药还在。
帐帘被风吹得晃了晃。
她忽然问:“刚才走的那些人,有没有谁带走了凤凰羽毛?”
通讯员一愣:“……好像有。说是研究药性,拿了一小撮。”
云小糖猛地抬头。
她记得司徒明月说过,神兽血脉能提升药性。
但她更记得,凤凰幼鸟的羽毛,只有在孵化后期才会自然脱落。
现在就拿到羽毛,只有一种可能——
是被人强行拔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