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渊的雾刚散,生痕的疯长就变了味。
那些原本透着混沌生猛气的新痕,突然像被催了速,根须往恒通网里扎得又快又急,所过之处,持丝的银灰被染成刺目的青绿,通心痕上的“各有其位”意韵被冲得七零八落——有几缕老脉的显痕甚至开始扭曲,显虫映出的“共生图”里,新老脉的位置竟重叠在一起,像两张被强行揉皱的纸。
“生痕太躁了。”林薇的界域镜对着纠缠处,镜光里的道痕在颤抖,“戾影的戾气刚散,虚渊的生机没了压制,反倒成了脱缰的野马。”她指尖抚过镜沿的裂痕,那里还凝着戾影的残气,此刻竟被生痕的青绿逼得缩成一点,“它们在抢‘位’,忘了‘共生’得有先来后到。”
楚砚的木剑往生痕最乱的地方插去,剑身上的清光试图拦住疯长的根须,却被生痕的韧劲弹开。剑刃震颤着,传来生痕的“意”——那是种原始的“占”,像刚破壳的兽,见着空地就想划成自己的地盘,“是‘暴生’。”他收回剑,指尖沾着点青绿的痕,“生痕没经过‘通心’,不懂‘让’,只知‘长’。”
话音未落,恒通网边缘突然传来“咔嚓”声。几缕刚被持虫护稳的新脉,竟被生痕的根须缠得断裂,显痕里的“未来图”瞬间熄灭,残脉本身化作星点,往虚渊飘去——那是道痕彻底溃散的征兆。
“操!刚救回来又要散?”战道仙君的巨斧劈向缠脉的生痕,斧刃的金光砍断根须,断面却立刻冒出更多细须,像砍不断的藤蔓,“这玩意儿比蚀痕虫还难缠!”
沈惊鸿的混沌水这次没凝成冰,反倒化作层薄纱,轻轻裹住断裂的残脉。纱上的水纹里,解虫的“忆因影”在流转——映出残脉刚进万道墟时,持虫如何用缠丝护着它,显虫如何为它画“未来图”。残脉的星点在水纱里晃了晃,竟重新聚成细痕,只是光气弱了大半。
“生痕的‘占’,逼得老脉想退。”她望着水纱外疯长的青绿,“就像田埂被野草吞了,秧苗自然长不稳。”水纱突然泛起涟漪,映出虚渊深处的景象:生痕的根须尽头,藏着团跳动的绿核,核里的气正源源不断往生痕里灌,“是‘源生核’,生痕的根在那儿。它太急着让新痕站稳,反倒失了‘度’。”
守墟人的光杖往恒通轮与源生核的连线处一点,杖头的光斑突然分化成无数细点,落在生痕与持丝的纠缠处。细点落地,竟化作群半青半灰的虫——它们身体像枚扁平的秤,秤两端各坠着缕光:一端是生痕的青绿,一端是持丝的银灰,虫身晃动时,两端的光会自动增减,直到平衡才停下。
“是‘衡痕虫’。”老人的声音带着释然,“万道生‘长’,必生‘衡’,它们藏在虚渊底,专等生痕失度时出来定脉。”
衡痕虫爬过纠缠的新老脉,秤上的光开始流转:遇着生痕太盛的地方,青绿端的光就往银灰端流,生痕的根须立刻放缓生长,甚至主动往旁挪了挪;遇着老脉被挤得缩成一团的地方,银灰端的光就往青绿端流,生痕竟分出几缕细须,轻轻缠着老脉,像在赔礼。
林薇的界域镜凑近细看,镜光里,衡痕虫的秤上还缠着极淡的“和纹”——是和虫的共生意韵,显然,它们早与和虫通了心,知道如何在“争”里找“融”。
“这虫子会劝架!”战道仙君看得直乐,斧刃不再劈砍,而是往衡痕虫旁送了点稳劲,帮它们稳住被生痕冲撞的秤,“早出来多好,省得老子白费力气。”
楚砚的木剑则往源生核探去。剑身上的清光与核里的绿气相触,没有冲突,反而像溪流汇入河——木剑的“引”意顺着生痕往下传,让源生核里的气慢慢匀开,不再一股脑往外涌。源生核轻轻颤动,竟往恒通轮的方向挪了寸,像在示好。
“生痕的躁,是怕被排斥。”他收回剑,剑身上凝着层温润的光,“它们刚从虚渊的黑暗里出来,不懂‘慢’也是种稳。”
沈惊鸿往源生核滴了滴混沌水,水里混着持虫的“久伴”意。水渗进核里,绿气的搏动渐渐平稳,生痕的生长速度慢了下来,根须上的青绿也变得柔和,不再刺目。有几缕生痕甚至主动往老脉的通心痕缠去,这次不是抢位,而是像新苗缠着老树,借点稳劲。
守墟人的光杖轻轻敲了敲衡痕虫聚集的地方。那里的新老脉开始重新织痕:老脉的显痕里,为新痕留出了蜿蜒的空隙;生痕的根须则顺着空隙生长,织出青银相间的网,网眼处,显虫映出的“未来图”里,新老脉交织着往前铺,像两条河汇成了一条江。
戾界旁支的残脉突然往生痕处凑了凑,显痕里“冲有向”的意韵化作道光,帮生痕的根须拨开挡路的碎石——那是虚渊里残留的戾骨碎片。生痕的根须触到光,竟往旁分了分,给残脉让了条道,像在道谢。
“这才像话。”林薇的界域镜里映出这一幕,镜光都带着暖意,“新的不横冲,老的不排挤,衡的会调和,这才是恒通网该有的样子。”
恒通轮的光转得更匀了。九核的气里,又多了源生核的绿,持丝的银灰、生痕的青绿、老脉的各色光痕在轮上交织,织出张更绵密的网——网不再是规整的纹,而是像原野上的路,有直有弯,有宽有窄,却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往虚空更远处铺展。
衡痕虫们爬在网的节点上,秤两端的光随新老脉的变化轻轻晃动,像群守着天平的使者。蚀痕虫则在网下的虚渊里忙碌,将啃来的道痕残气哺给生痕的根须,成了默默的“养路工”。
楚砚五人坐在恒通轮旁,望着那张青银交织的新网。生痕的绿、持丝的灰、老脉的彩在虚空里流转,像幅活的画。
“万道的共生,从来不是一条直线。”守墟人轻声道,光杖在虚空中画出道弯弯曲曲的痕,“有冲撞,有调解,有快有慢,才能走得长远。”
楚砚的木剑轻轻搭在膝盖上,剑身上,生痕的绿与持丝的灰正慢慢相融,凝成层淡淡的金。他知道,这金,是“纳新”与“守旧”的和,是“躁”与“稳”的衡,是万道墟从“恒宁”走向“恒新”的开始。
远方,衡痕虫的秤还在轻轻晃,生痕的根须正往更暗的虚空探去,持丝则像温柔的手,牵着它们慢慢走。
新的平衡,正在生与衡的交界,悄悄扎根,等着更多道痕,来赴这场共生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