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场结束铃声,如同救赎的钟声,响彻了沉寂的教学楼。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喧哗,混合着解脱的欢呼、遗憾的叹息、以及书本试卷被胡乱塞进书包的哗啦声。持续数周的压抑和紧张,在这一刻彻底释放。
高一上学期,结束了。
成绩单在考试结束后第二天迅速下发,几家欢喜几家愁。李哲的名字赫然排在年级第八的位置,数理化接近满分,引来一片惊叹。林秋的总排名在年级中上游,理科成绩尤其亮眼,物理化学单科都挤进了年级前五十,但语文英语等文科拖了后腿。这个成绩对于他这个“偏科生”来说,已是相当不错的结果。
最让人意外的是张浩和陈硕。在“秋盟”最后阶段的疯狂突击和林秋的“铁腕”监督下,两人竟然都低空飞过,所有科目惊险及格,拿到成绩单时,张浩激动得差点把陈硕抱起来转圈。
“操!及格了!老子及格了!书呆子!哲哥!怂胖!咱们牛逼!”张浩挥舞着成绩单,在教室里上蹿下跳,引得众人侧目,但他毫不在意。
陈硕捧着那张飘过的成绩单,胖手直哆嗦,眼圈都红了:“呜呜……谢谢秋哥!谢谢浩哥!谢谢哲哥!我……我不用被我爸打死了……”
周峰看着自己班级十几名的成绩,又看看兴奋的张浩和陈硕,眼神复杂,最终只是默默收起了成绩单。孙静作为班长,成绩稳定在班级前五,组织大家打扫教室,准备放假回家前的大扫除。
校园里迅速弥漫开离别的氛围。宿舍楼里,行李箱的滚轮声、互相道别声、约定寒假联系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315宿舍,一片狼藉。床上堆着要带回家的衣物,地上散落着空零食袋和废弃的试卷。
“妈的,总算解放了!”张浩把最后一件毛衣胡乱塞进鼓鼓囊囊的背包,拉链都快崩开了,他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床沿上,“书呆子,你哪天回?咱俩一块走呗?路上有个照应!”他家跟林秋家在同一个方向,只是不同镇。
林秋正在仔细地折叠几件换洗衣物,动作一丝不苟,闻言点了点头:“明天早上八点的车。”
“得嘞!那我跟你一趟车!”张浩咧嘴笑,又看向李哲和陈硕,“哲哥,怂胖,你俩呢?”
李哲的行李早已收拾妥当,一个简洁的行李箱和一个书包,他推了推眼镜:“我下午的火车,回省城。”
陈硕愁眉苦脸地往一个大号行李箱里塞着零食和漫画书:“我爸妈明天开车来接我……唉,寒假作业那么多,咋过啊……”
“作业个屁!先玩爽了再说!”张浩大手一挥,然后凑近林秋,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哎,书呆子,寒假有啥计划?是不是……要去找你家苏婉妹子?”他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林秋折叠衣服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答,但耳根似乎不易察觉地红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淡淡地瞥了张浩一眼:“多管闲事。”
“嘿!还不好意思了!”张浩嘿嘿直乐。
李哲嘴角也微微上扬,递过来一张纸条:“这是我家里的电话和地址,还有我常去的市图书馆分馆的位置。寒假如果来省城,或者有事,可以联系我。”
林秋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小心地收进口袋里:“谢谢哲哥。”
陈硕也赶紧凑过来:“秋哥浩哥哲哥!咱们寒假要不要约个时间一起打游戏?或者……吃个饭?”他胖脸上满是期待。经过一个学期的相处,尤其是期末阶段的共同奋战,他是真心把这几个人当成了重要的朋友。
“行啊!到时候电话联系!”张浩爽快答应,“老子带你们去我们镇上最好的网吧开黑!”
李哲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林秋也轻轻“嗯”了一声。
四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约好了大概的聚会时间。一种名为“伙伴”的羁绊,在打闹和告别声中,悄然变得牢固。
第二天清晨,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校园银装素裹,静谧无人。宿舍楼已经空了大半。
林秋和张浩拖着行李箱,踩着薄薄的积雪,走向校门口的车站。呼吸在冷空气中结成白雾。
“这鬼天气,冻死老子了。”张浩缩着脖子,哈着白气,嘴里抱怨着,眼神却有些兴奋,毕竟是要回家了。
林秋看着被白雪覆盖的操场、教学楼和小树林,目光深沉。这半年,发生了太多事。从入学时的孤身一人,到结识张浩这个莽撞却讲义气的兄弟,再到与李哲、陈硕组成这个奇特的“秋盟”。经历了军训的磨砺、课堂的竞争、球场的冲突、食堂的风波、天台的围堵、运动会的辉煌、小树林的血战……有屈辱,有愤怒,有并肩,有胜利,也有无法言说的伤痛和深埋心底的仇恨。
王大壮暂时偃旗息鼓,吴天势力受挫,白逸尘碰壁,唐雪直球被拒……看似赢得了暂时的平静,但他知道,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那份清算名单上,还有名字未被划去。寒假,或许是一个喘息的机会,但也可能成为新的风暴酝酿的温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车票,心里盘算着寒假计划:要系统地预习下学期的数理化竞赛内容,要坚持体能训练,膝盖的伤要彻底养好,还要……或许,真的可以找机会去市里一趟?苏婉上次在电话里说,市一中寒假也有补习,但周末应该有空。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微微加速。
“车来了!”张浩的喊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车喘着粗气停在了站台前。
两人上了车,找到靠后的位置坐下。车窗上凝结着冰花,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客车缓缓启动,驶离被白雪覆盖的校园。林秋最后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承载了他半个学期血与火、笑与泪的地方,然后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高一上册,结束了。这是一个充满争斗、成长与羁绊的开始。寒假之后,等待他们的,将是更加复杂、也更加激烈的下半场。而林秋的复仇之路,也将在短暂的休整后,继续延伸。
雪花无声地落在车窗上,客车载着少年的心事和未尽的恩怨,驶向家的方向,也驶向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