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前的空气，像是被压缩到了极致，每一次模拟考的成绩单都牵动着无数家庭的神经。各科老师轮番上阵，试卷雪片般飞来，自习室的灯光常常亮至深夜。在这种高压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
周五下午，数学模拟考。随机分配的插班考场里鸦雀无声，只有笔尖划过答题卡的沙沙声，如同春蚕啃食桑叶，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迫感。阳光透过冰冷的玻璃窗，在铺满草稿纸的桌面上投下斜斜的光斑。
林秋坐在靠窗的位置，神情专注，答题速度很快，但字迹依旧工整清晰。他做完最后一道大题，放下笔，习惯性地检查了一遍，然后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考场。
大部分学生还在埋头苦算，眉头紧锁。张浩坐在他斜后方，正抓耳挠腮，对着一道函数题咬牙切齿，嘴里无声地咒骂着。陈硕胖脸上全是汗，时不时偷瞄一下手表，紧张得手都在抖。
林秋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右前方隔着一个过道的位置——王大壮。
自从靠山吴天倒台，王大壮在11班彻底沦为了边缘人，甚至可以说是过街老鼠。孙猛等人对他爱搭不理，以前巴结他的同学也避之不及。期末考试的压力，对他这种基础极差、心思又不在学习上的人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此刻的王大壮，肥胖的身体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眼神慌乱地扫视着试卷，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显然，卷子上的题目对他来说如同天书。
林秋的眼神淡漠，如同观察实验室里的小白鼠。他注意到，王大壮的左手一直不太自然地缩在桌洞附近，袖口似乎比平时要鼓囊一些。而且，他每隔几十秒，就会下意识地、极其快速地用眼角余光瞟一眼讲台上正在批改卷子的监考老师，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假装演算。
这种心虚和紧张，太明显了。
林秋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机会，来了。
他没有立刻行动，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像一名经验丰富的猎手，等待猎物自己踏入陷阱的最佳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考场里的气氛更加焦灼，不少学生开始加快速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绝望。
王大壮的脸色越来越白，他几次试图偷看旁边同学的卷子，但都被对方警惕地挡住。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呼吸都急促起来。终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趁着监考老师低头翻找红笔的瞬间，左手极其隐蔽地、飞快地往桌洞里探了一下，手指似乎捏住了什么东西，想往外抽。
就是现在！
林秋没有看向王大壮，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悄无声息。他左手拿起放在桌角的、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右手似乎是无意识地轻轻一碰——
“啪嗒！”
水瓶倾倒，清澈的水流瞬间洒了出来，漫过桌面，滴落在地板上，发出不大但清晰的声响。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在寂静的考场里格外刺耳！瞬间吸引了附近几个学生的目光，也包括那位正准备起身巡视的监考老师。
“哎呀！”林秋低呼一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歉意，他连忙伸手去扶瓶子，并用纸巾擦拭桌面，动作显得有些忙乱。
监考老师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过来，她皱起眉头，快步走下讲台：“这位同学，怎么回事？小心点！”
“对不起老师，不小心碰倒了。”林秋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目光“无意中”扫过因为被打断而僵在原地、左手还半藏在桌洞里的王大壮，然后迅速收回，继续低头擦桌子。
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内。
但就是这短暂的插曲，这恰到好处的“意外”和目光引导，已经足够了！
监考老师原本温和的目光，顺着林秋刚才“无意”扫过的方向，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动作僵硬、脸色煞白、左手还保持着诡异姿势的王大壮身上！
老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教书几十年，对学生作弊的小动作再熟悉不过了！王大壮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位同学！你手里拿的什么？！”监考老师厉声喝道，几步就跨到了王大壮桌前。
整个考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过来！
王大壮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一张折叠得小小的、写满了密密麻麻公式的纸条从袖口里滑落，“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人赃并获！
“我……我没有！不是我的！”王大壮语无伦次地尖叫，想用脚去踩纸条，但已经晚了。
监考老师弯腰捡起纸条，展开一看，脸色铁青：“还敢狡辩！作弊！零分处理！考完跟我去教务处！”
“轰——”考场里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作弊？”
“王大壮作弊被抓了！”
“活该！让他平时嚣张！”
张浩也看到了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狞笑，无声地用口型对着王大壮的方向骂了句：“傻逼！报应！”
陈硕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低头看自己的卷子。
王大壮像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嘴里喃喃着“完了……完了……”。他知道，这次处分肯定跑不了了，回家肯定要被父母打死……他完了，彻底完了！
而始作俑者林秋，早已扶正了水瓶，擦干了桌面，重新拿起笔，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继续“专注”地检查着试卷，只有低垂的眼睫下，掠过一丝冰寒刺骨的光芒。
第一步，完成。
精准，隐蔽，借刀杀人。没有留下任何把柄，甚至没有亲自出面，只是利用了一个恰到好处的“意外”和微妙的视线引导，就让王大壮自食其果，亲手断送了自己期末的希望，还背上了一个洗刷不掉的污点。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王大壮过往的所作所为来说，远远不够。但这只是一个开始，一次试探，一次宣告。宣告着清算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名单上的名字，一个都不会放过。他要让王大壮，在无尽的恐惧和逐渐累积的绝望中，一步步走向最终的审判。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学生们交卷离场，经过面如死灰的王大壮身边时，无不投去鄙夷或同情的目光。王大壮被监考老师带走了，背影佝偻，如同丧家之犬。
张浩兴奋地搂住林秋的肩膀，压低声音：“我操！书呆子！你看到没？王大壮那傻逼作弊被抓了！哈哈！老天开眼啊！”
林秋平静地收拾着东西，淡淡地“嗯”了一声。
李哲走到他身边，目光深邃地看了他一眼，推了推眼镜，低声道：“巧合？”
林秋抬起眼，与李哲对视了一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拉上书包拉链：“走吧。”
陈硕心有余悸地凑过来：“太吓人了……作弊被抓，这下王大壮惨了……”
四人随着人流走出考场。走廊里，关于王大壮作弊被抓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传开，引来阵阵议论。
林秋走在中间，听着周围的喧嚣，眼神平静地望着前方。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照在他清瘦的侧脸上，却驱不散那层与年龄不符的冷冽。
复仇的号角，已经吹响。下一个，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