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负手立在殿中,指尖仍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目光沉沉落在舆图上蒙东草原的疆域,听得殿外脚步声近,头也未回便沉声道:“刘大伴,算师们的结果出来了?20万大军,一年后勤需耗多少?”
刘锦捧着厚厚一叠算纸,躬身快步上前,额角还沾着细密的汗珠,显然是刚从算师房赶来,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回陛下,奴才已领着算师们反复核算三遍,结果都在此处!”
刘锦将计算高高举过头顶,“20万大军一年后勤,单是粮草便需八百万担,这还不算战马所需的草料一千万担;
军械修缮、甲胄补换,需耗白银两百三十万两;
随军医官、药材及帐篷、炊具等杂物,约需五十万两;
另有转运粮草的民夫脚力、骡马损耗,算下来竟还要需要六十万,这些人还需要一千五百万担粮食!”
朱厚照接过算纸,目光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数字,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他沉重的呼吸声,良久才冷声道:“合计下来,竟要这般多?”
“是,奴才不敢有半分虚报。”刘锦大气不敢出,垂首回道,“算师们已把各项开支压到最低,这还是基于战事平稳、无大规模伤亡的情形,若真遇硬仗,药材、军械损耗只会更多,粮草转运风险也大,耗费恐还要再增三成。”
朱厚照将算纸狠狠拍在案上,纸张散落一地,朱厚照却浑然不觉,快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夜色,眼底翻涌着不甘与焦灼。内库三百万担粮食、数百万两白银,看似丰厚,可相较于这庞大的开支,竟只是杯水车薪。
一个士兵需要三个脚夫运粮消耗也太大了。这一刻朱厚照终于知道了张锐轩为何要用铁路运粮了,铁路实在优势太大了,有了铁路,百里之内军队自己运粮补给,只要简单动员就好了。
可是就此放弃,朱厚照还是有些不甘心。朱厚照突然想到什么,抓住刘锦衣襟说道:“用铁牛运粮呢?铁牛不需草料,力气还大,是不是可以减少脚夫。”
铁牛就是拖拉机,可是由于没有橡胶轮胎,兴起了几个月之后,坏的太多了,如今全部成为了耕地拖拉机,大明又回到了马车时代。
拖拉机确实力气大,一辆拖拉机运输能力能顶十辆马车。
朱厚照松开攥着刘锦衣襟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刘锦,眉宇间翻涌着几分急切与探究:“对了,刘大伴,你说张锐轩这个小子,什么时候会去教坊司提人?”
刘锦被他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一怔,忙定了定神,躬身回道:“回陛下,张世子行事素来没有章法,不过奴才已按陛下吩咐,让钟媚……哦不,青龙卫9526在教坊司安分待着,只待张世子入毂”
刘锦其实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过按照刘锦密报,张锐轩似乎对三十几岁女人情有独钟。甚至大胆到对自己岳母也有所染指,刘锦觉得这个9526比8401成功率要高不少。
“那我们就静观其变吧!”朱厚照踱了两步,指尖重重敲击着案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甘,“朱厚照其实也是本着大明皇帝宁杀错不放过的原则,派一个人过去监视,也不是不信任张锐轩。”
朱厚照望向窗外沉沉夜色,看着北极紫薇星,北极紫薇星又有帝星的说法,是皇帝的命星,仿佛在和帝星对话。
过了一会儿,朱厚照回过头来说道:“明天再把张锐轩这个小子叫过来,朕要跟他好好掰扯,掰扯。”
教坊司内,钟媚抱着崔玉痛哭流涕,那块青龙牌被钟媚藏在箱笼深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女儿瘦弱的肩膀上,湿了一片衣襟。
崔玉被母亲抱得发紧,却懂事地忍着哽咽,小手轻轻拍着钟媚的后背,声音细弱如蚊蚋:“娘,别哭了,我们会好起来的……”
可这话落在钟媚耳中,钟媚只觉得更添讽刺。钟媚抬手抹了把眼泪,通红的眼眶里满是绝望与悲凉。
钟媚原本是扬州盐商崔家的一个继室夫人。谁曾想一朝家破人亡,丈夫获罪被斩,继子远谪辽东充军,自己与女儿被没入教坊司,从云端跌入泥沼,日日受着屈辱与惊吓,这教坊司于钟媚而言,便是吃人的狼窝,时时刻刻都在煎熬。
原以为,能在这狼窝里苟延残喘保住女儿性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寻得机会,与远在辽东的儿子团聚,哪怕此生再无富贵,能安稳度过余生便好。
可谁曾想,前几日那名“老祖宗”突然出现,一句“入了青龙卫便没有回头路”,将最后一丝希冀彻底碾碎。
钟媚下意识看向箱笼,青龙卫9526,这冰冷的编号像一道枷锁,死死套在脖颈上,让人喘不过气。
教坊司这狼窝尚未能挣脱,又跌入了青龙卫这更深不见底的虎穴。往后要做的,竟是潜伏监视,稍有不慎,便是株连九族的下场,可是监视勋贵?这真的是一条大路吗?要是被发现了,会不会迁怒于女儿。
“玉儿,娘对不起你……是娘没用,没能护好你,没能护好这个家……”钟媚将脸埋在女儿的发间,声音嘶哑破碎,满心都是无尽的苦涩。
灵璧侯府后宅内,韦秀儿看到张锐轩进来后呵斥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小贼,还知道来看我。”
张锐轩握着韦秀儿的手道:“这不是忙吗?刚回来,很多人都在排队呢?我这是抽空来看看你。最近过得还好吧!我的母上大人。”
韦秀儿脸颊腾地染上一层霞色,抬手轻轻捶了下张锐轩的胳膊,眼波流转间满是娇嗔,声音也软了几分:“就知道打趣我,你这个死鬼!”
张锐轩抬手抓住韦秀儿下巴嬉笑道:“那母上大人喜不喜欢我打趣呢?”
韦秀儿被张锐轩抓着下巴,呼吸骤然一滞,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偏过头避开张锐轩灼热的目光,指尖却不自觉蜷起,轻轻挠了挠张锐轩的手腕:“没个正形,什么母上大人,这是那里的乡野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