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孙伏伽说了一遍搜寻的结果,李靖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他久经沙场,善于捕捉蛛丝马迹,想了想,说道:“照孙少卿这么说,似乎有人泄露了想消息,那些妖人先你们一步离开了。”
长孙无忌面色凝重,叹道:“这些邪祟妖人,本就深谙蛊惑人心之道,行事又如此诡秘狡猾。如果当真有人与他们沆瀣一气,他们藏身于暗处,利用天灾和百姓的恐惧,当真是……防不胜防。”
孙伏伽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和嘴角的泡,声音沙哑:“李公,长孙公,下官无能……眼下除了生辰八字这一条不知为何的线索外,其他的便再也没有了,这五日之期……下官实在是……”
“生辰八字!”
李靖与长孙无忌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是有些无可奈何。过了片刻,李靖似乎想到什么,说道:“咱们或可去玄都观,问一问袁道长。”
长孙无忌眼睛一亮,说道:“对,李将军说得不错,去请教一下袁道长,他或许有什么线索。”
三人当即准备出发去玄都观,现在时间每过去一刻,那些失踪的孩童的性命,失去的可能性就增加一分。
不过,就在这时,值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惶急的禀报声:
“报——!”
一名京兆府的吏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也顾不上礼仪,气喘吁吁地喊道:“李卫公!长孙公!孙少尹!不好了!刚……”
那人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刚刚接到万年县急报,还有吴国公府、宿国公府等几家遣人来传讯,说……说渭南县男文安,及其义妹,在永乐坊家中被一伙不明身份的歹人掳走!”
“尉迟将军、程将军、秦将军、牛将军四家的家将侍卫已经出动追捕了!疑……疑似是那些‘大乘教’妖人所为!”
“什么!”
孙伏伽、李靖、长孙无忌三人几乎是同时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文安被掳走了?还有他那个收养的义妹?还是在大白天,在自家宅院里?这……这怎么可能!
那大乘教的妖人,竟然嚣张到了如此地步?连朝廷命官,堂堂县子都敢动手劫掠?这简直是无法无天,是对朝廷、对皇权赤裸裸的挑衅!
震惊之后,便是滔天的怒火和更深的寒意。
孙伏伽声音都变了调:“快!快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吏员连忙将万年县和几家国公府传来的零散消息拼凑着汇报了一遍。
李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震得茶盏乱跳:“好胆!真是好胆!这群妖孽,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眼中杀机毕露,瞬间恢复了那个沙场统帅的凛冽气势。
长孙无忌也是面沉如水,冷声道:“事不宜迟!李公,孙少尹,我们立刻调集所有人手,与尉迟将军他们会合!必须将文安县子安全救回!此事,已不仅仅是孩童失踪案了!”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也不敢想象,要是李世民得知这一消息,会如何的暴怒。
三人再无犹豫,也顾不上什么仪态,立刻冲出值房,厉声下令,调集京兆府和金奴卫剩余的所有力量,亲自带队,朝着永乐坊方向疾驰而去。
同时,孙伏伽抓紧写了份奏折,然后三人具名,命人传递到宫中。
……
却说文安与尉迟恭、程咬金等人在皇城外分别后,便坐着王禄赶的马车,昏昏沉沉地返回永乐坊。
这一路上,他只觉得脑袋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湿透的棉花,又沉又闷,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宿醉未醒,加上在大朝会上站了半天,头更是昏沉沉的。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到家,一头栽倒在那还算凉爽的席子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马车在永乐坊自家院门前停下。文安几乎是靠着意志力,才勉强拖着软绵绵的双腿下了车。
王禄上前推开虚掩的院门,文安脚步虚浮地迈过门槛。
等进门走了一段距离,文安混沌的脑子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冰针刺了一下,一股莫名的不安感骤然笼罩了他。
虽然他没有第六感,但当人要遇到极大危机时,也会隐隐感觉得到。
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日里,只要他回来,无论早晚,丫丫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还有那陆青宁也会从屋里迎出来,接过他脱下的外袍,递上温水。
陆青安只要不跟着上值,那小子也会在旁边探头探脑,或者是在院子里练习他教的一些强身健体的粗浅把式。
张婶在厨房忙碌的动静,切菜声、锅铲声,也总能透过门窗隐隐传来……
可现在,院子里静悄悄的。
中午的阳光极为强烈,角落里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耷拉着叶子,连一丝风都没有。正屋和厢房的门都紧闭着,听不到任何声响,仿佛这是一座空置了许久的宅院。
一种近乎本能的危险预感,掠过文安的心头。他的睡意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猛地停下脚步,下意识地就想后退,同时张嘴想对身后的王禄示警。
“王……”
仅仅吐出一个字,甚至没来得及回头。
后脑勺骤然传来一股极其迅猛凶悍的力道!
那感觉,不像是被人用棍棒敲击,更像是一柄沉重的铁锤,毫无征兆地狠狠敲击在了他的枕骨上!
“嗡——”
文安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如同有人瞬间掐灭了所有的灯火,无数金色的星星点点在黑暗中爆开、飞旋。
他甚至没感觉到多少疼痛,意识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从躯壳里抽离,所有的感觉、力气,在刹那间断线、崩散。
接着文安的身体一软,如同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扑倒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文安身后不远的王禄,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他眼睁睁看着自家郎君没走多远,话都没说完,就从旁边的柴垛阴影里,如同鬼魅般窜出两个用黑布蒙着脸、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