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那统领如蒙大赦,连连叩首,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传旨!”
李世民又对内侍下令,“命大理寺,全力协查此案,京兆府、金吾卫以及长安城两县皆受其节制!长安各城门即刻起严加盘查!凡形迹可疑、携带孩童或箱笼者,一律扣留审问!”
“是!”
一道道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长安城的权力机器,因为一个从八品小官的失踪,开始高效而恐怖地运转起来。
霎时间,长安城气氛陡然紧张。
各城门守军明显增多,对出入人等的盘查严厉了数倍。街上的金吾卫巡骑数量大增,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过往行人。
百骑司的暗探更是如同鬼魅,活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
普通百姓不明所以,只见官兵调动频繁,城门戒严,还以为是哪里又起了战事,或是突厥人打过来了,人心惶惶。
而那些消息灵通的勋贵和世家,则很快通过各种渠道得知了真相。
“文安被掳了?大乘教干的?”有人错愕,觉得不可思议。
“嘿,早看这小子不爽了,报应来了!”这是与文安或有龃龉,或嫉妒其圣眷的,言语间不免带着幸灾乐祸。
“尉迟、程知节那几个杀才都快疯了,带着兵满城转悠,陛下也动了真怒,这下有好戏看了。”这是冷眼旁观,等着看局势发展的。
五姓七望的府邸中,反应更是各异。
博陵崔氏长安城府邸的一间密室中,几人端坐着,崔干呷了一口茶汤,悠然说道:“崔琰,都安排好了吧?”
崔琰听到催干的话,小心的回道:“已经安排妥当,保管万无一失!”崔干瞥了一眼崔琰,满意的点点头。
崔家其他几人也是露出了笑容,不过其中一个中年人有些担忧的说道:“虽说这次行事隐秘,但我还是担心会被查到我们崔家头上,大哥,这次有些冒险了。”
崔干闻言,看了那人一眼,不以为然,冷笑道:“查到又怎样,没有实证,又能奈我何,只要那些人出了长安城,那碍眼的人便自此消失。况且曲江边接头的又不是我们的人……”
而其他如卢、李等家也是心思各异,都在猜测是谁干的。朝堂上的人都知道文安与他们这些世家不合,要是将屎盆子扣到他们头上,就恶心了。
只有王珪,隐隐有担忧之色。这段时日,他族弟王桂(注:杜撰)有些不安分,为了能取代他成为太原王氏的族长,可谓好事多磨。
王珪摇摇头,心中叹了口气,有时候为了家族,他都不得不做些违心的事情,但一直克制着,他只希望弟弟不要太过火,牵累家族。
……
就在整个长安城因他而风起云涌、鸡飞狗跳之际,文安正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沉重中,艰难地挣扎着苏醒过来。
后脖颈传来一阵阵钝痛,像是被人用铁棍狠狠夯过,连带整个脑袋都嗡嗡作响,昏沉欲裂。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一揉痛处,却发现双臂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不仅是手,双脚也被粗糙的绳索牢牢捆住。
冰冷的恐惧瞬间笼罩全身,将他残存的迷糊彻底驱散。
被打晕前那一瞬间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诡异的安静、脑后袭来的重击、眼前一黑……
他被绑架了!
意识到自身的处境,文安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凉了半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没有立刻睁眼,而是维持着昏迷的姿势,尽可能收敛呼吸,竖起耳朵,仔细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似乎是石板地面,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空气流动很慢,有些憋闷,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檀香,又混合着某种寺庙里常有的佛香气息?
远处,似乎有极轻微的、压低的说话声传来,断断续续,听不真切,无法分辨内容和人数。
他小心翼翼地,将眼皮睁开一条极细的缝隙。
光线很暗,只有远处似乎有一点豆大的油灯光芒在摇曳,勉强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这里似乎是一间密室或者地窖,空间不大,四周是粗糙的土石墙壁,没有窗户。自己正躺在角落的地上。
他微微转动眼球,借着那点微弱的光,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蜷缩着的、更小的身影——是丫丫!她似乎还在昏迷中,小小的身体被同样捆着,一动不动。
文安的心猛地一紧。
确认丫丫呼吸正常后,他稍稍松了口气,开始更仔细地打量环境。
除了他和丫丫,这里似乎没有其他人。那说话声是从隔壁,或者通道另一头传来的。
他注意到,在靠近墙壁的地方,似乎堆放了一些杂物,影影绰绰看不真切。而那檀香和佛香的气味,似乎就是从那个方向飘来的。
“这么多佛香,难道这里是寺庙之类的地方吗?”文安心中暗自揣测。“什么人将我和丫丫抓来的,又是为什么?”
文安此刻脑袋还有些昏沉——后脖颈那一下是真疼。文安小心地扭动了几下脖子,发现除了酸痛,并无其他感觉,这才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这里只有他和丫丫,那王禄他们呢,是否安全,还是说遭遇了不测,刚放下的心,旋即提了起来。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文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最紧要的是弄清楚是什么人将自己和丫丫绑来,又是为的什么,是索财?还是报复?
如果是索财,自己堂堂一位帝国的子爵,什么人这么大胆,文安将这个可能排除。
“报复?”
一想到后一种可能,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难道是那些五姓七望世家所为?虽然他与那些人已经势同水火,但这么明目张胆地行事,他们真的不怕李世民吗?
想了片刻,文安觉得也不太可能,那些世家行事,偏诡计多些,他们或许会下阴毒的诡计,这么激烈的方式,不像他们。
想了片刻,只觉烦乱无比,文安便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