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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灵率领三万愿随南下的部众,携带着悬瓠城中勉强凑出的部分粮草,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离开了这座困守多时的孤城,一路向南,朝着烽烟再起的九江郡疾行而去。他们的背影,在汝南西部平原上扬起的尘土中,显得有几分悲壮,更有几分前途未卜的苍凉。

悬瓠城外,朝廷南线大营旋即开始了高效运转。随着纪灵主力的离去和朝廷“准其自择”政策的彻底贯彻,留守悬瓠城以及散布在汝南郡内其他据点的近五万原袁术军士卒,这些士卒多为本地人或久战疲敝之师,对袁术早已离心离德,朝廷的宽宥政策无疑给了他们一条最好的生路。

段煨麾下的五万大军,以及陆续整编纳入体系的近五万汝南降卒,合计十万之众,开始全面接管汝南郡的防务与地方秩序。这十万大军,其骨干核心主体多由屯田兵组建而成,亦兵亦农,纪律性和执行力极强。他们迅速化整为零,以营、都为单位,分驻汝南郡内大小城邑、关隘、要冲。

他们的任务并非继续征战,而是绥靖地方,清剿可能存在的溃兵匪患,挖掘深井、恢复基本秩序,并最为关键的——协助即将展开的大规模民众迁徙与抗旱防灾工作。

汝南郡,这片土地在伪帝袁术多年的横征暴敛下,早已民生凋敝,百姓困苦不堪。仓廪空虚,民间存粮本就不多,如今又连续近两月滴雨未下,田地龟裂,禾苗焦黄,旱魃肆虐的迹象比之司隶、兖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前,在朝廷外围势力的引导和灾荒的威胁下,已有大量靠近荆州方向的百姓提前踏上了迁徙之路,使得汝南郡,尤其是南部地区,人口已流失近半。

段煨坐镇悬瓠城,统筹全局。他深知肩上担子之重,汝南新定,百废待兴,更兼天灾临头。他下令,十万大军中除必要驻守各战略要点、维持基本秩序的部队外,其余大部分——约七万之众,立即转化为迁徙工作队与救灾力量。他们需协助地方官吏,组织引导尚未离开的悬瓠城及周边县乡的百姓,向相对安稳、水系更为发达的荆州江夏郡乃至徐州方向转移。

这项工作在朝廷早已铺垫的仁政信誉和严酷的旱情现实下,推进得相对顺利。绝望的百姓看到朝廷军队非但不抢掠,反而分发少量口粮、组织有序撤离,大多选择了听从安排,扶老携幼,踏上迁徙之路。

各条官道上,人流络绎不绝,虽充满离乡背井的悲切,却也因有一线生机而少了几分混乱。

然而,就在迁徙工作紧张进行之际,一片新的、令人心悸的阴影,开始悄然笼罩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时值五月,天气愈发燥热。先是零星的、振翅声略显沉闷的飞虫出现在田间地头,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但不过数日,那零星的飞虫便汇聚成了小股、继而演变成大群!灰黄色的蝗虫,如同来自地狱的使者,开始在空中成群飞舞,它们啃噬着一切可见的绿色,所过之处,本就因干旱而奄奄一息的庄稼瞬间只剩下光秃秃的杆茎,甚至连树叶也难以幸免。

这恐怖的景象并非只在汝南一地上演。司隶、兖州、豫州乃至荆州北部,都陆续出现了蝗群的踪迹!天空时而为之晦暗,那“嗡嗡”的振翅声仿佛死神的低语,敲打在每一个目睹者的心头。

长安三辅,天子脚下,亦是蝗影初现。好在去岁冬季,朝廷便已未雨绸缪,发动军民大规模清理河道淤泥、翻耕田地,旨在破坏蝗虫产卵环境,毁灭其虫卵。此举显然取得了相当成效,蝗虫的基数得到了一定控制,并未立刻形成历史上那般遮天蔽日的恐怖虫灾。加之三辅之地,作为朝廷防灾核心区,散养、圈养的鸭群数量冠绝天下,数以十万计的“扁嘴军”被驱赶至田间地头,成了对抗蝗灾的第一道防线。它们伸长脖子,疯狂啄食着落地的蝗虫,嘎嘎之声与蝗虫振翅声交织,构成了一幅奇诡而激烈的生存图景。

尽管如此,灾情依旧严峻。尤其是在乡村,那些被遴选出来、负责看守祖宅田产、养护深井鸭群的部分留守青壮,抬头望着天空中越来越密集的蝗群,无不面色发白,心惊胆战。他们紧握着朝廷分发的简陋工具,看着鸭群奋力啄食,心中却充满了忧虑:“这才五月……若到了六月,蝗虫真正大成,这……这能顶得住吗?”

朝廷的反应极为迅速。未等各地告急文书雪片般飞来,新的旨意已通过驿站系统飞速传达各州郡:“紧急征调麻、葛等物,官民协力,大量编织网兜!捕蝗之事,禽畜为先,人力亦不可废!无论男女老幼,皆可持网捕蝗,所获蝗虫,官府可按量换取粟米或铜钱!”

这道旨意如同给惶惑的百姓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在天灾面前,朝廷非但没有放弃他们,反而积极组织自救,甚至还能以工代赈!一时间,从司隶到兖豫,无数百姓在地方官吏和驻军的组织下,开始夜以继日地编织网兜。简陋的捕虫网很快分发下去,田间地头,河滩荒野,随处可见奋力挥舞网兜捕捉蝗虫的身影。一网下去,往往便能兜住数十上百只疯狂挣扎的蝗虫。人们将这些害虫收集起来,或就地喂养鸭鹅,或送至指定地点换取微薄的粮钱。所有人都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待到六月蝗虫大军真正成型,那一网下去,恐怕真是成百上千!

“朝廷还在给粮,让咱干啥就干啥!”许多百姓一边奋力挥网,一边相互鼓劲。在生存的压力和朝廷持续有效的组织下,民众爆发出了惊人的韧性。也好在去岁朝廷通过曲辕犁、新式农具与各方交易,囤积了海量粮秣。虽四处征战,但屡有缴获,尤其是下邳之战,桥蕤十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尽数落入关羽之手,使得朝廷府库在支撑大战的同时,竟仍有相当余力应对灾荒。加之糜家、蔡家、蒯家等大族鼎力支持,诸葛亮的精打细算,迁徙消耗虽巨,但省吃俭用,支撑到明年秋收,并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更何况,所有人都清楚,还有一个巨大的“粮仓”尚未开启——那便是伪帝袁术盘踞的寿春城。据传此人僭号以来,穷奢极欲,搜刮无度,其在寿春囤积的钱粮甲仗,恐怕比之昔年董卓的郿坞亦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这头“肥羊”,早已是朝廷和江东孙策眼中势在必得之物。

视线转回军事部署。

纪灵带着三万兵马,携带有限粮草,一路不敢停留,急行军赶往九江,心中只盼能在寿春城破之前赶到。

而在其身后,黄祖、文聘、许褚、张邈率领的九万朝廷南线主力,则不紧不慢地开始拔营东进。他们携带着充足的粮草辎重,保持着正常的行军速度,远远地吊在纪灵军后方。对于他们而言,此刻并不急于介入九江战局。坐看纪灵这支哀兵与锐气正盛的孙策军互相消耗,待到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之时,再以王师之名从容入场,收拾残局,方为上策。斥候游骑早已撒开,严密监控着前方九江郡的一举一动。

与此同时,下邳-彭城一线也完成了新一轮的兵力调整与整合。关羽、张飞凭借下邳大胜之威,收编了大量降卒,在剔除老弱、整顿军纪后,得以重组起一支高达十万人的大军。考虑到徐州新定,北有袁绍势力威胁(东海郡在文丑手中),南需稳定广陵,内部亦需镇抚,关羽决意留下太史慈为主将,辅以陶谦、曹豹、孔融等文武,率五万兵马牢牢守住下邳、彭城这一核心区域,确保徐州大后方无虞。

而关羽本人,则与张飞一起,点起另外五万精锐,誓师出征,兵锋直指九江!这支以原朝廷精锐为骨架、补充了部分经过初步整训的徐州降卒的军队,士气高昂,渴望在新的战场上再立新功。他们将取道沛国南部(避开袁绍控制的沛城),与自汝南东进的黄祖、文聘等部会师,共同构成解决袁术残余、应对可能出现的江东变数的强大军事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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