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把电动车停在仓库门口,车还没完全熄火,就看见大番薯蹲在铁门边的台阶上,双手抱着头,三根头发被风吹得乱晃。他摘下头盔,走过去,在旁边坐下。
“人没事吧?”
大番薯抬起头,眼睛有点红,“他们……把库封了。”
“我知道。”老夫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你发短信说的。”
大番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他指着仓库里面,“财务部那两个人,昨天来了一整天,翻账本、查系统,连我们备用钥匙都收走了。老李去找经理问情况,结果被告知‘配合调查,不得过问’。”
老夫子点点头,没说话,打开手机界面,点了几下,输入几个关键词。屏幕闪了两下,跳出几条红色提示。他眯起眼,一条条看过去。
“连续三个月现金流为负。”
“核心客户流失超过四成。”
“管理层变动频繁,半年换了三个部门主管。”
他合上手机,靠在墙上,“你们公司最近是不是接不到新单?”
大番薯一愣,“你怎么知道?”
“猜的。”老夫子把手机塞回兜里,“这些数据加在一起,不是普通经营问题。有人在准备接手。”
大番薯瞪大眼,“谁?”
“现在还不知道。”老夫子看着他,“但动作已经开始了。查账、封库、断沟通,一步步来。等员工人心散了,资产缩水了,价格自然就低了。”
大番薯手抖了一下,“你是说……有人要买下我们公司?”
“不是买。”老夫子摇头,“是捡便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风从铁门缝里钻进来,吹得地上一张废纸来回打转。
远处传来脚步声,一个穿灰色工装的男人走过来,手里拿着对讲机。他是仓储主管老李,站在几步外停下,看了眼老夫子,又看向大番薯。
“你还在这儿?”老李声音压得很低,“行政刚通知,非管理层不准靠近仓库区。”
“他不是公司的人。”大番薯赶紧解释,“这是我朋友。”
老李点点头,没多问,只是叹了口气,“裁了两批人,生产线停了一半。刚才听说研发部的项目全被冻结,连报销都不批了。”
老夫子问:“工资发了吗?”
“上个月拖了十天,这个月……还没信。”
“股东有动静吗?”
老李冷笑一声,“大股东上周减持了百分之五,消息没公开,但我们财务看到了内部记录。”
老夫子摸了摸下巴,转头对大番薯说:“情况比你想的严重。”
大番薯声音发颤,“我……我早该发现的。上个月我就觉得不对劲,订单少了,开会也没人提规划,可我一直以为……是行业不景气。”
“这不是你的错。”老夫子拍了下他肩膀,“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办。”
大番薯抬头,“你能帮我想办法吗?”
老夫子没立刻回答,而是站起来,走到仓库铁门前。门上了锁,挂的是新锁,不锈钢材质,反光很亮。他伸手摸了摸锁身,又退后两步,看了看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你们平时谁负责出入登记?”
“是我。”老李说,“但现在系统被远程锁了,我进不去。”
“有没有人偷偷复制过钥匙?”
“我不敢说。”
老夫子笑了笑,“看来有人比我们更着急。”
他走回来,掏出手机,打开一个界面,点了“匿名采集”功能,让大番薯和老李分别说了目前掌握的情况。手机自动整理出时间线和关键节点。
屏幕上显示三条主线:
1. 资金流异常(持续流出,无新增融资)
2. 决策层失能(多项审批停滞,高层会议取消三次)
3. 员工信任崩塌(离职率上升,内部群聊出现恐慌言论)
老夫子看完,关掉页面,抬头问:“你们还有多少人愿意留下来?”
老李想了想,“老员工大概一半。年轻人走得差不多了,觉得没前途。”
“那就从留下的人开始。”老夫子把手机放回兜里,“第一步,不能乱。信息要通,人心要稳。”
大番薯急了,“可我们现在连开会都不行!行政下了死命令,非管理层组织集会算违纪!”
“那就别开会。”老夫子说,“找个便利店,下班后见。每人五分钟,只说事实,不说情绪。”
“这……能行吗?”
“不行也得试。”老夫子看着他,“你现在最怕什么?”
“怕大家失业。”大番薯低头,“这几年,厂里很多人孩子上学、老人看病,都指着这份工资。我要是没早点察觉,害了他们……”
老夫子站起身,用力拍了他一下,“你现在找我,就是最好的开始。”
大番薯抬头看他。
“这事不是你一个人扛。”老夫子掏出U盘插进手机,导出一份文件,“这里面是初步分析,加密的,只能用指定设备打开。你今晚发给还能信的人,让他们心里有数。”
“然后呢?”
“然后等我消息。”老夫子收起U盘,“我会查清楚是谁在背后动手。但在那之前,你要做一件事。”
“什么事?”
“找到公司最近三个月的所有客户终止合作的真实原因。不是公告里的‘战略调整’,是销售员跟客户最后通话的内容。”
大番薯皱眉,“这……很难拿到。”
“所以才重要。”老夫子说,“真倒闭,是没钱;假危机,是有人不想让你活。”
远处传来电瓶车启动的声音,一辆巡逻车慢悠悠开过来,车顶灯闪着蓝光。三人立刻散开一点距离。
老夫子往门口走,边走边说:“记住,别单独行动,别发敏感消息,遇到事先藏住反应。”
大番薯追上两步,“你明天还来吗?”
“来。”老夫子戴上头盔,“我明天早上九点,骑这辆车进来。要是有人拦,你就说我是修电动车的。”
他跨上车,拧动把手,车子缓缓启动。
大番薯站在原地,看着他慢慢骑出去。拐弯前,老夫子回头看了眼仓库大门,又看了看办公楼方向。那里一片漆黑,只有二楼一间屋子亮着灯,窗帘拉着,看不出是谁在里面。
老夫子调转车头,重新靠近门口岗亭。保安探出头,问他干什么。
“送外卖。”老夫子递过一张打印的小票,“37号仓,王师傅订的炒饭。”
保安接过看了一眼,盖上章递回,“今天不许送进去。”
“为啥?”
“上面通知,暂停所有外来物品。”
老夫子哦了一声,收起小票,转身离开。但他没有骑远,而是把车停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掏出手机,打开地图,在当前位置标了个点,备注:【明日九点,修车入场】。
他低头看了眼聊天界面,大番薯刚发来一句话:【老李说,昨晚有人半夜进了财务室,待了四十分钟,没登记。】
老夫子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删掉回复框里的字,重新输入:【记住,从现在起,每一个反常的事,都是线索。】
他按下发送键,抬头望向仓库方向。一辆黑色轿车正缓缓驶离厂区后门,车牌被泥遮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