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高岭之花”的传说
那枚硬质卡片像一片突如其来的羽毛，轻轻落在林薇的心湖上，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她捏着那本《大学生心理健康教育》，目光定定地落在书页间那张卡片烫金的logo上。
白天校门口的混乱场景再次浮现——散落一地的彩色宣传页，那个抱着箱子焦急的学长，还有……顾夜白沉默蹲下收拾的身影。这个图案，她记得很清楚，就印在其中的一些册子上。
“看什么呢？”赵暖暖好奇地凑过头来。
林薇回过神，用手指拈起那张卡片，翻过来。原来是一张“星城大学学生社团联合会”发出的通用型临时工作证，印着姓名、学号和照片的位置还空着，背面则印着几个核心社团的logo，其中就包括这个。
“哦，这个啊，”赵暖暖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好像是报到的时候随手塞进材料袋里的吧，给以后加入社团用的。不过这背面印的都是些大佬社团的标志。”她指了指那个烫金的logo，“喏，这个，辩论社的，牛人云集的地方，据说顾大神也是其中的骨干呢。”
辩论社。
林薇的心轻轻一动。所以，他当时是在帮辩论社的忙？那个看起来冷漠到极点的的人，也会参与这种需要大量沟通和协作的社团活动吗？这似乎有点违和。
“辩论社？”一直安静听着她们对话的苏婉也走了过来，拿起那张工作证看了看，“这个社团很难进的，要求很高，而且特别忙。不过确实很锻炼人。”
“何止是难进！”赵暖暖立刻来了精神，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挥她“情报能力”的舞台，她压低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分享秘闻的神秘感，“我跟你们说，顾夜白顾学长，他可不仅仅是辩论社骨干那么简单！”
林薇和苏婉都看向她。
“他可是咱们星大传说中的——‘高岭之花’！”赵暖暖掷地有声地宣布了这个称号。
“高岭之花？”林薇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莫名贴切。遥远，美丽，却难以攀折，带着天生的冷感和距离。
“对啊！”赵暖暖用力点头，开始如数家珍，“首先，成绩逆天。听说高考是裸分状元进的经管，大一就包揽了各种奖学金，专业课绩点从来没掉下过4.0，教授眼中的宝贝疙瘩。”
“其次，家世神秘。虽然没人敢确切地说，但大家都传他家背景深不可测，好像是什么超级集团的继承人，你看他那气质，那穿着品味，绝对不像普通家庭出来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赵暖暖顿了顿，强调道，“极度高冷，不近女色！从入学第一天起，追他的女生就能从经管院排到咱们文学院！情书、礼物、当面告白……什么花样都有，但他从来都是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半点幻想。据说最经典的一次是，有个特别漂亮的学姐在宿舍楼下等他，当众表白，你们猜他怎么着？”
“怎么着？”苏婉好奇地问。
林薇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当时刚从图书馆回来，手里抱着书，听完之后，只是特别平静地看着那个学姐，说了一句‘抱歉，我不认识你，而且’，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你挡着我回宿舍的路了。’”赵暖暖模仿着那种冰冷的语气，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然后就直接绕开人家上楼了！一点面子都没留！”
宿舍里安静了一瞬。
苏婉惊讶地掩住嘴：“天哪……这……也太伤人了。”
林薇也感到一阵寒意。虽然她见识过他的冷漠，但没想到能达到这种程度。那种毫不留情的拒绝方式，简直像一把冰锥，能瞬间刺穿所有少女心事。
“所以啊，”赵暖暖总结道，“‘高岭之花’的名号就这么来了。大家都说他就像雪山顶上最漂亮的那朵花，谁都看得见，但谁都摘不到，靠近了只会被冻死。久而久之，虽然暗恋他的人还是很多，但敢明目张胆往前冲的就几乎绝迹了。”
她说着，又拍了拍林薇的肩膀，语气半是调侃半是同情：“所以薇薇啊，你一天之内连续‘冒犯’他两次，还能全身而退，只是被冷淡对待了一下，已经算是奇迹了！说不定他看你是个懵懵懂懂的新生，懒得计较呢？”
林薇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全身而退吗？她只觉得更加尴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窘迫。原来自己无意中“招惹”的，是这样一个存在。
她低头再次看向那张工作证，辩论社烫金的logo在灯光下有些刺眼。所以，他那样的人，时间应该都很宝贵吧。却浪费了时间在她造成的意外上，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分钟，但对他而言，或许已经是极大的不耐和打扰了。
她默默地将那张卡片重新夹回书里，然后把书塞进了书架最底层，仿佛这样就能把今天所有关于那个人的混乱记忆一起封存起来。
“行了行了，别八卦了，”苏婉笑着打破有些沉闷的气氛，“赶紧收拾一下，明天还要早起领军训服呢吧？对了，薇薇，暖暖，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洗漱？”
“去去去！”赵暖暖立刻响应。
宿舍楼的公共水房里此时正是人流高峰期，充满了哗啦啦的水声、女生的说笑声以及各种洗漱用品的香气。温暖的水流冲在脸上，暂时洗刷了疲惫，也冲淡了林薇心里那点莫名的情绪。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带着水珠、略显稚气的脸，深吸了一口气。
赵暖暖说得对，顾夜白是遥不可及的“高岭之花”，而自己只是万千普通新生中的一个。今天的两次意外，于他而言，大概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只是两个需要快速处理的微小故障点罢了。
她不应该，也不会再让这些事困扰自己。
收拾妥当，躺在新铺好的床上，林薇望着陌生的天花板，听着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大学生活才刚刚揭开一角，未来有那么多新鲜有趣的事情等待她去体验，有新的知识要学习，有新的朋友要结交，或许……还会遇到新的、更值得关注的人。
她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个清冷的身影和“高岭之花”的传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这一夜，她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嘹亮的起床号（或许是某个室友设定的极端闹铃）把107宿舍的四个人全都吵醒了。
“啊啊啊！军训！”赵暖暖哀嚎着从床上弹起来。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领取和试穿军训服装。地点依旧在体育馆。
有了昨天的经验，林薇小心翼翼地保管好自己的所有物品，特别是那个“事故频发”的行李箱，它被牢牢塞在了书桌底下。出门时，她再三确认鞋带系好，背包拉链拉好，力求今天做一个走路平稳、绝不惹事的透明人。
体育馆里依旧人声鼎沸，各个学院的新生按照班级排队，秩序比昨天报到时好了不少。林薇和赵暖暖找到文学院的队伍，乖乖排在后头。
队伍缓慢前行着。
忽然，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似乎有什么人进来了。
林薇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是顾夜白。
他今天换了一身衣服，依旧是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运动长裤，但款式略有不同。他身边跟着几个同样穿着学生会制服或者戴着工作牌的学生干部，其中就有昨天见过的苏晴学姐。
他们似乎是在巡视各学院的领取情况，协调现场秩序。苏晴学姐正侧头跟他说着什么，他微微颔首，目光冷静地扫视着整个场馆。
他的出现，像一股无形的冷空气注入喧闹的体育馆，让周围的分贝都不自觉地降低了一些。许多新生，尤其是女生，都忍不住偷偷看他，低声交换着兴奋的眼神。
林薇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低下头，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内心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千万别往这边看……
她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随着队伍一点点往前挪动。
好在，顾夜白和他的“巡视组”只是在入口处停留了片刻，大致看了一下情况，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并没有深入队伍中间。
林薇暗暗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又度过一劫。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安全了，刚刚抬起头的时候——
走在几人中间的顾夜白，不知为何，毫无预兆地忽然回过头，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毫无偏差地落在了她的方向。
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
短到让林薇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双深黑色的眼睛里，依旧没什么明显的情绪，没有厌烦，没有指责，甚至没有意外，就只是……看到了。
像扫描仪快速掠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条形码。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转回头，继续听着身边人的话，脚步未停，仿佛刚才那个回眸从未发生过。
整个过程快得像帧数缺失的电影画面。
但林薇却僵在了原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攥了一下，然后又猛地松开。
他……看到她了。
而且，他好像……认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