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差不多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权次郎终于是来到了一处相较于来时道路上见过的所有城镇中最为繁荣一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城镇中正在举办祭典啥的。反正明明已经是入夜,月亮都高高升起来了,但是街道上还是一副人头攒动的样子,仿佛这里的人们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疲倦。
远处的广场上几十人正在围着中心处的篝火手舞足蹈,看起来应该是某种祭祀用的舞蹈。
街道的两边是许多还在不停叫嚷的小吃摊贩,权次郎明知自己现在是鬼,吃下人类的食物不止是味同嚼蜡,更多的是恶心和反胃。
但是他还是从衣袍的内兜里摸出几个零散的碎银交给小吃摊的老板,从他的手中接过一份甘葛饼和炒豆就默默离去,完全没注意后面摊贩老板一直叫嚷着“客人,银子我找不开啊”的叫喊声。
值的一提的是,这点碎银还有身后背着的一把油纸伞都是一位好心人提供的,那位好心人不仅仅帮他解决了饱腹问题,还一定程度上,让权次郎有了在太阳下行走的机会,不过正午时分还是得找地方躲着太阳就是了。
权次郎找到一处巷子口靠墙坐下,双指捏起一块甘葛饼送入自己口中仔细咀嚼,没有感受到期待中的那种甜味,只有牙齿仿佛是在嚼蜡烛的反馈。
最终是尚为人类时的道德心作祟,权次郎并没有把自己嘴里的“蜡烛”给吐掉,而是控制自己的咽喉,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块“蜡烛”给咽了下去。
刚咽下肚,权次郎的肠胃就向他表达了强烈的抗议,一阵疼痛刺激着权次郎的神经。等权次郎捱过这一阵疼痛,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了。
就在权次郎还在打量手边的炒豆,考虑还要不要再吃几口“蜡烛”或者是直接丢掉时。一只盛着水的破碗从权次郎的右手边递到了他的面前。
“……”
“先生,我看你刚才的神情,一定是吃太快噎到了吧,快喝点水顺一顺吧。”
权次郎循声看过去,破碗的持有者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孩子。他的脸蛋上,挂着是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淤青和伤疤。
权次郎低头看向碗里的水。
破碗里的水算不上清澈,碗底还沉积着一些沙砾,显得是那么地突兀和扎眼,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身边这个小女孩能拿的出手的,对他人最大的帮助。
这是权次郎自离开织田宅邸后第一次感受到到来自他人的善意,还是一个小孩子的善意。
(某个好心人:我**你**,你别让我再见到你的,指定没有你好果汁吃)
“谢,谢谢了,不过我并不需要,我只是不太习惯这种味道罢了。”
“唉,好生硬的理由啊,难道真的会有人觉得甘葛饼难吃吗?
虽然我就吃过一次,还是捡的别人掉在地上不要的,但是我觉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权次郎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搪塞过去了。他甚至都想不到,为什么只是隔了一条巷子,巷子外面是载歌载舞的热闹场景,而巷子里面居然还蜗居着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小女孩。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呢,你看巷子外面那么热闹为啥不出去玩?”
“先生,很抱歉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因,因为我也没见过我的妈妈,爸爸说我刚出生,妈妈就死了,说我是丧门星。
至于外面的祭典,爸爸说那是寻常百姓庆祝丰收向农神还愿举办的。我作为丧门星不能出现在祭典上,会打扰到神明大人投下目光,会让第二年的收成不好的。”
“那些狗屁神明可不会管这些。”权次郎听完小女孩的解释,一股怒意由心而生,凭什么要将莫须有的罪责让一个小女孩来承担?!
但是考虑到在这种祭典上乱来一定会招来鬼杀队那群烦人的苍蝇,甚至还会有一定概率刷新出一只野生的继国缘一,权次郎只好将自己的怒火强压下去。
想到这里,权次郎接过小女孩递过来的破碗一饮而尽,接着拿来放在左手边的炒豆,示意小女孩拿去吃掉。
“不可以的,兄长说过不能随便要陌生人给的吃食。”小女孩一边摆手拒绝,一边向后退去。
但是只有十一二岁的未成年小女孩又怎么躲得过一个二十多岁的未成年鬼,一把就被权次郎拉住了手腕。
“你看,我被噎住了,而你给了我一碗水,那就是你帮助了我。而只有亲朋才会互相帮助,那么你就是我的朋友了。
朋友给你吃的能不能接受呢?”
“朋……朋友吗?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吗?”
听完权次郎偷换概念的解释,小女孩的眼中突然就有了光彩,就好像权次郎这个奇怪的大人是小女孩长这么大以来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对啊,朋友才是要互帮互助的,既然你给了我一碗水,那我给你一把炒豆也没有错吧,拿着吧。”
接过权次郎近乎是硬塞到自己手里炒豆,小女孩捻起一颗放入口中。
明明是价格低廉的小食品,就只是炒熟的大豆和小豆撒了盐调了味罢了。可小女孩却好像是品尝到了什么山珍海味一样,闭着眼睛站在原地,一直在回味那个味道。
权次郎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小女孩回味完。
约莫着过了三五分钟,小女孩回过神来发现权次郎一直在面前等着自己,不禁羞红了脸,导致一小部分的炒豆从她的指缝中漏了出去。
小女孩想去捡起来掉落在地上的炒豆,却被权次郎拦住,
“掉到地上就不要再捡起来了,已经脏了不能吃了。”
“可是,可是……”
“不如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再去给你买一份来。”
“咦?不可以吧,这样子是不对的!”
“那就不买了,不过你得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山吹零余!不过,父亲说……我的名字的意思是‘山吹家零散多余的人’……”
“山吹零余吗?很高兴认识你,我的名字是炼狱权次郎!
至于你的名字的意思,我想应该是你记错了吧,毕竟哪有作父亲的会感觉自己的孩子是多余的。他肯定是想用另外一种方式去保护你吧。”
“原来是这样子吗?唔……”
山吹零余听了炼狱权次郎的话语,陷入深深地沉思,毕竟自己的父亲,终究是自己最清楚,还是说父亲真的是为了保护自己,才会在别人面前嫌弃自己呢?
“别苦恼了,以后你就叫我权次郎,我就叫你零余子了,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好了,夜已经深了,你也该回家了。”
听到权次郎让自己回家,山吹零余生怕自己交到第一个朋友就这么离开自己,赶忙向权次郎打听以后该如何去找他。
“等等,权……权次郎先生,我该怎么去找你呢?”
权次郎边回答边头也不回地向着巷子外走去,
“我会在这个镇子呆一段时间的,如果你想要找到我,就来这个巷子里吧,我会在这里等你的。”
“好的,权次……”
山吹零余还没说完话就发现,原本站在巷子口的炼狱权次郎已经消失不见了。
“走那么快的吗?不对,夜已经深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被父亲大人发现我偷跑出来,我又会被打的。”
想到这里,山吹零余就赶忙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她必须要赶在祭典上担任主祭的父亲大人回家前躺回被窝里。
跑的太急,被道路中间的石头给绊了一个趔趄,但是山吹零余却丝毫不在意,抓紧往家里跑去,即使她的家就在巷子尽头罢了。
看着已经进了门的山吹零余,权次郎从附近的一个屋顶跳回到巷子中,捡起那个被自己随意丢在地上的破碗。
“山吹家零散多余的人吗?呵,父亲大人,那我对于你而言是不是也是炼狱家多余的人呢?”
权次郎手中一使劲,将那口破碗捏的粉碎,碎片划开了权次郎的手心,血液混合着碎碗片掉落在地上,接触到地上的污水,发出“嘶嘶”的蒸发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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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吹家楼梯下的杂物间里。
说是杂物间也不太正确,毕竟零余子就是在这里睡了十二年,但是说是她的房间也不对,因为她的父亲说过,这个家没有任何东西是属于她的,哪怕是睡觉的破被褥,以及,吃饭用的破碗……
不过今夜注定是睡不了,因为山吹零余的父亲山吹继明正堵在杂物间的门口。
“山吹零余,你告诉我,你袖口上沾着的盐粒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你偷来的!”
“不是的,不是的,父亲大人,是……是……”山吹零余慌张地想要解释,可是她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告诉父亲说是自己新交了一个朋友,盐粒是朋友给的炒豆里夹杂着不小心粘上的,恐怕自己会被打得更惨。
毕竟,这不就是在告诉父亲大人,自己偷偷跑出家门了吗,虽然并没有去到大街上,但是父亲大人一定会认为自己去了祭典,恐怕又要好几天没饭吃了。
“是什么你说啊!怎么不说了,连狡辩都说不来,却有胆子去偷盐?!你母亲也是真的,生了你这么一个小偷!我看你是长本事了,是不是欠打!”
约莫着一盏茶的时间过去,杂物间的门打开了,山吹继明从里面走了出来,向外面跪着的老仆吩咐道,
“接下去三天不许给这个死丫头饭吃,让她饿着,居然敢偷东西,还偷的是盐!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听着门外的声音,山吹零余知道父亲已经回自己房间里去了。
山吹零余摸了摸自己身上的淤青,它们新的旧的都有,手指戳上去,一股钻心的疼痛疼的山吹零余的眼眶中已经有眼泪在打转了。
她拉了拉自己身上盖着的破棉被,好在破棉被够长,足够把自己的身体盖住,不至于挨冻,没饭吃就没饭吃吧,毕竟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是,骂她打她不给她饭吃就算了,为什么,就连自己从没有见过一面的母亲也要一起被骂,山吹零余想不通,也不想去想了,只要裹挟这破棉被将自己包起来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