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仓库中,二人彼此语言对峙。
似是看到气氛有些凝重,秦无恙稍微放缓了语速,目光和语气都很真诚:
“阿丘儿,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和原则,待我伤势稍好,能自行行动时,放我离去。
“我以人格担保,绝不做有损你们奥雷西亚利益之事。并且你救我的事,我也绝不会向外透露,不会连累你,这个交易,你觉得怎么样?”
与阿丘儿这种心思耿直、厌恶弯绕的人打交道,秦无恙深知,最好的策略就是打直球,坦诚布公。
然而,他低估了阿丘儿那近乎固执的原则性。
阿丘儿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直接斩钉截铁地回绝道:
“不可能!你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出你所有目的!我绝不会放你离开我的视线!!一步也不行!”
秦无恙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荒谬又有些可笑的感觉。
这阿丘儿……竟比想象中还要直。
自己说的本就是实话,对方反而因这过于简单的实话而坚决不信。
“我要怎么说,你才会相信?”秦无恙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轻易相信!”阿丘儿语气强硬,“尤其是你秦无恙,诡计多端!一定隐藏着什么阴险的大阴谋!不说出来,就不准你走!”
说罢,他竟直接摆开了战斗架势,手中的弯刃铮地一声出鞘半寸,寒光闪烁。
他身后的无翼龙马,也配合地发出低沉嘶鸣,用覆盖着坚硬角质的前蹄不断刨着地上的干草,鼻息粗重,带着威胁的意味,一双大眼紧紧锁定秦无恙。
看着这一人一马如临大敌的模样,秦无恙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靠在墙上,缓了几口气,才无奈道:
“你不放我走,难道还能关我一辈子?你想过没有,如果我在这里的事情暴露,被奥雷西亚官方知道,你,还有你的家人,会是什么下场?
“私藏、救助敌国首要目标……这个罪名,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
“只有我顺利离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你才能真正安全,不会受到我的牵连。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完全了解,但至少……你应该能从苏伦比那次有所判断。”
听到这番话,尤其是关乎家人安危的后果,阿丘儿脸上那强硬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和挣扎。
他紧握着弯刃的手,力道也松懈了几分。
秦无恙说的……确实有道理。
万一被巡逻队或者邻居发现异常,上报上去……
他双眸微凝,似乎想到了一个办法,语气生硬地说道:
“你……你不是有那个能变形的能力吗?你可以变成我们奥国人的样子!我就说……你是我以前在外面求学时的同学,路过这里,暂住几天。”
秦无恙闻言,略显苍白的脸上挑起一抹弧度,轻笑道:
“也行,等我伤势稍微好转,能动用些衍力,你把你那位同学的照片和信息给我,我就可以伪装成他的样子,不过……
“让我这样一个外国人,而且还是你们国家的重点缉拿目标住在你家里……你就不怕吗?”
阿丘儿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旁安静下来的龙马,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我不怕,你不会对我家人动手的。西鲁……它能感觉出来,你身上没有那种恶意。”
嗯?
秦无恙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匹形态怪异的龙马西鲁,“它这么厉害?能感知善恶?”
阿丘儿点了点头,补充道:
“在巷子里,也是它先察觉到你有点不对劲,气息虽然伪装得很好,但内在的味道不同,我才出声喊住了你。”
秦无恙心中大惊。
这匹无翼龙马,竟然有如此敏锐的感知能力?
连孢子的伪装都能看破?
要知道在阿米克比的商场里,那些同为青级,嗅觉和能量感知都极其敏锐的影渊龙马,可都完全没有察觉。
“是我孤陋寡闻了。”秦无恙感慨了一句,随即又将目光移回阿丘儿身上,“你也很厉害,,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收留我这个异国头号敌人。”
阿丘儿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直接的夸赞,扭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
“爷爷以前教过我,做人要重情义,恩怨分明。更重要的,是要做自己心里认为正确的事,而不是别人都说对的事。”
这句话他说得很慢,却很坚定,很像是其为人处世的基石。
秦无恙淡淡一笑,目光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在巷子里,其实……如果不是你发现了我,我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强行催动衍力,转移到更安全的地带再解除伪装。
“但我回头,看到是你……才敢真正放下心神,任由自己昏迷过去,看来……我赌对了。”
他这番话,本意是表达信任与肯定。
谁知阿丘儿听完,刚刚缓和的神色立刻又绷紧!
他猛地转回头,眼神再次充满警惕: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要利用我?!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
秦无恙看着他这反应,不由得失笑,挑眉反问道:
“利用你?你冷静想想,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是值得我处心积虑来利用的呢?
“是显赫的地位?还是庞大的人脉?或者说……你有什么能影响奥雷西亚国策的秘密情报?”
阿丘儿被他问得一怔,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
自己确实只是一名普通的青级龙马骑士,出身平民,没有背景,结交的也都是些同样普通的战友和同学,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西鲁,这匹通人性的龙马,居然也像是听懂了一般,歪着它那覆盖着骨甲的大脑袋,看了看自己的主人,然后……
颇通人性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附和秦无恙的说法。
阿丘儿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有些不服气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坚持道:
“那……那你就在这先待着!我会让西鲁看着你!你别想偷偷跑掉!”
秦无恙轻叹了口气,配合地点点头:
“放心,以我现在的状态,连走出这个仓库都费劲,还能跑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要伪装,你可以先把你打算让我冒充的那位同学的资料给我,我需要看照片,最好是动态影像,才能变形不露破绽。”
阿丘儿想了想,觉得有理,便抬起手腕,操作着一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通讯器。
一阵微光投射出来,在空中形成一幅略显模糊的集体影像,似乎是一张毕业合照。
他伸出手指,在其中一个人像上点了点:
“就他吧,他叫卡瓦伊,是我以前在东部预科学校时,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他毕业后分配到了西海岸的观测站,工作很偏,几乎不与外界联系,家里人也很少,冒充他不容易被戳穿。”
“……”
“怎么了?”
“能不能……换一个同学?”
“为什么要换一个?!卡瓦伊有什么问题?还是你果然另有目的!连伪装对象都要挑三拣四!快说!你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