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域藤花在藤脉尽头绽放的消息,顺着回声坑传向四地时,五域坊的和藤主藤突然垂下无数条花穗,穗尖缀着小小的花苞,苞衣上印着四地的纹:绿苞绣桥,灰苞刻石,黄苞缠草,红苞绕藤。孩子们踮着脚数花苞,数到最后发现,每朵花苞的根须都缠着根细如发丝的金藤,像把四地的期待都系在了主藤上。
“是藤在等千川的回应呢。”阿禾望着那些花苞,指尖拂过最近的绿苞,苞衣轻轻颤了颤,露出点粉白的瓣尖,“等更多地方的藤花开了,这些苞才会全绽。”她新织的“映川锦”就挂在主藤旁,锦面上用金藤丝绣了幅缩略的山河图,图中的江河都用四色藤丝勾勒,交汇处绣着朵大大的跨域藤花。
分香渠的合水藤开始往更远的河道蔓延,藤叶飘在水面,像给江河铺了层绿毯。每当流过新的村落,藤叶就会在岸边结出个小小的藤环,环上的花随村落的水土变色:流过黄土高原,花开土黄;淌过江南水乡,花染粉白;漫过戈壁绿洲,花带浅褐。这些花色顺着水流往回漂,在分香渠汇集成片,像把千川的色都聚在了五域坊的水里。
胡商的酿声缸在千川各存了一坛,坛身的泥封上,除了四地的印记,又添了新的花色:黄土的褐、水乡的粉、戈壁的黄。他笑着说:“等这些缸里的声音混在一起,开坛时,就能听见千川的人在说话,有陕北的腔,有江南的调,有戈壁的爽朗,像场热闹的千川宴。”
传信囊里的“声画”变成了“花卷”。四地的画师与新加入的村落画师合作,在藤叶卷上画藤花映水的景:五域的画师补全跨域藤花的蕊,红藤部落的画师添上红藤绕岸的姿,黄土的画师点染岸边的土黄,江南的画师晕染水面的粉雾。画卷展开,竟像条流动的河,河上的藤花一路绽放,映得千川都成了花的色。
乐师们带着声纹果与新制的“千川笛”往南去,笛身用合水藤与千川各地的藤木拼接而成,吹时能变换千种音色。在江南水乡吹,笛声柔得像水,引得岸边的粉花轻轻摇;在黄土高原奏,调子沉得如土,让土黄花结出饱满的籽;在戈壁绿洲响,声浪烈得似风,催得浅褐花往更远的沙里钻。
老族长在四地的藤缘碑旁添了“花信柱”,柱上刻着千川藤花的绽放时序,每朵花旁都刻着对应的村落名。“这柱子啊,是藤花的记,”他指着新添的“江南”二字,柱身立刻浮现出粉花映水的影,“千川的花何时开,开在哪,柱子都记着,就像记着家里添了几口人。”
江南水乡的孩子们第一次收到四地的传声帕,帕上浸着五域的藤花蜜,裹着红藤部落的果香。他们对着帕子说:“我们的乌篷船能载着藤花往上游去啦!”话音顺着合水藤漂回五域坊,和藤主藤上的粉苞“啪”地绽开半朵,露出带着水汽的瓣。
黄土高原的汉子用藤丝编了个“载花筏”,筏上堆满土黄花的籽,顺着黄河往下漂。筏子过处,岸边的黄土里冒出新的藤芽,芽尖顶着点粉,是江南的色。“让花籽顺着千川走,”汉子望着远去的筏,“到了江南,就说黄土的人来认亲了。”
夜里,千川的藤环同时亮起,合水藤的叶影在水面拼出个巨大的藤花形,花心里,四地与新村落的灯火像闪烁的蕊。孩子们躺在各自的藤环下,听着传声帕里传来的千川声:江南的吴侬软语混着黄土的秦腔,戈壁的笑骂缠着红藤部落的山歌,五域的童谣与游牧的调子缠成一团,像千川的人围坐在藤花下说家常。
藤生望着和藤主藤上陆续绽开的花苞,看着水面映出的千川花影,忽然明白,这藤花映的从不是千川的色,是千川的心。是映川锦上交织的四色藤丝,是花信柱上记着的村落名,是载花筏上往远漂的籽,让每个角落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花与千川的花同开在一条藤上,自己的家与千川的家共映在一片水里。
而那些往千川更深处蔓延的合水藤、往更远河道漂的载花筏、往更多人心头去的花信,都在说同一件事——这藤花啊,会顺着千川的水,往所有有江河的地方开,往所有有人烟的角落绽,让千川的色、千川的声、千川的暖,都融在一朵花里,映在一片水里,成了再也分不开的藤花缘。
晨光里,和藤主藤上最后一朵花苞绽开,千川的花色在花瓣上流转,像把整个天地都染成了藤花的暖。而那根连接千川的合水藤,正带着这朵花的影,往更远的海天相接处去,要让那里的浪,也映上藤花的色。
和藤主藤最后一朵花苞绽开时,千川的合水藤突然齐齐震颤,藤叶翻卷,露出叶背的银白,像给江河铺了层碎镜。镜中映出的藤花影不再是各自的色,竟融成一片温润的金——五域的绿、石片房的灰、红藤的烈、江南的粉、黄土的褐、戈壁的黄,都在金影里缠成一团,像千川的光聚在了叶上。
“是藤花认主了!”江南水乡的老船工指着水面的金影,乌篷船划过的波痕里,金影不散,反而顺着船尾的藤缆往上爬,在船篷上结出朵小小的金花,“这是说,千川的藤,都成了一家子的藤。”
阿禾的“映川锦”被金影染透,原本的四色山河图上,千川的江河都泛着金波,波心的跨域藤花竟长出了千片花瓣,每片瓣上都印着个村落的名。她把锦缎裁成小块,做成“千川帖”往各域送:“帖上的金波能映出收帖人的影,不管在哪,打开帖,就知道自己在千川的哪段水脉上。”
分香渠的合水藤结出了“聚金果”,果子是圆滚滚的金球,咬开来看,果瓤里的纹路是千川江河的走向,顺着纹路舔,能尝出千种味:江南的糯、黄土的烈、戈壁的甘、红藤的酸,最后都融在舌根的暖里,像把千川的日子含在了嘴里。孩子们把果核埋在藤缘碑旁,长出的新藤,叶尖永远朝着千川汇流的方向。
胡商的“千川宴”在五域坊开席,宴席上的酒坛摆成个圆形,坛口的泥封按千川的方位排列,中心的主坛插着支映川锦做的旗。启封时,各坛的酒香顺着金影流动,在主坛上方聚成朵金花,花心里飘出千川的声:江南的吴语劝酒、黄土的秦腔猜拳、戈壁的爽朗笑骂,混在一起,竟比任何祝酒词都热闹。
传信囊里的“花卷”变成了“金藤谱”。千川的画师们不再画各自的花,转而描藤脉的走向——江南的画师用金粉勾水脉,黄土的画师以金泥填山纹,五域的画师用金线连桥,红藤部落的画师以金丝缠藤,最后谱成的图,像条活的金藤,藤节处都写着“聚”字。
乐师们的“千川笛”吹出新的调子,名为《金藤颂》。笛声起时,千川的金影都跟着颤,江南的粉花、黄土的褐花、戈壁的黄花,都往金影里钻,花瓣落处,长出新的金藤丝。有个戈壁的孩子跟着调子唱,嗓音粗粝却清亮,唱到“千川聚一金”时,远处的沙丘突然冒出片金藤,藤上的花,竟带着江南的水润。
老族长在花信柱旁立了块“千川镜”,镜面用合水藤的胶与千川的石英砂熔成,对着镜子照,能看见自己的影映在千川的金水里,身边围着无数陌生的笑脸——那是千川各域的人,都在镜里对着你笑。“这镜啊,是让咱们看清,”他摸着镜边的金藤纹,“千川的人,看着不同,心是一样的暖。”
夜里,千川的藤环都亮起金光,合水藤的金影在地上铺成张巨网,把所有的村落、所有的灯火都网在里面。孩子们躺在藤编的吊床上,听着金影里传来的《金藤颂》,手里攥着千川帖,帖上的金波映出自己的笑脸,也映出千里外某个孩子的笑脸,两张脸在波心慢慢重合,像同一个人。
藤生望着千川镜里交叠的影,看着聚金果在藤缘碑旁堆成小山,忽然明白,这藤花映的从不是千川的景,是千川的魂。是映川锦上融成一片的金,是聚金果里缠成一团的味,是千川镜里交叠的笑,让每个“我”都成了“我们”,让每段水脉都成了同条藤上的节,让千川的光,聚成了永不熄灭的暖。
而那些往海天相接处延伸的金藤、往更远水脉漂的聚金果、往更多人心头照的千川镜,都在说同一件事——这藤花啊,会顺着千川的水,攀着千川的山,缠着千川的人,一直长,一直聚,让千川的暖,像这金影里的藤,永远地缠在一起,永远地,不分彼此。
晨光里,千川的金影与朝阳融成一片,和藤主藤上的千瓣花迎着光舒展,每片花瓣都亮得像块小太阳,把千川的每个角落,都照成了金色的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