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城头的玉米清香还未散尽,关外的地平线已被黑压压的军阵吞没。七万后金精锐如铁流倾泻,三十门回回炮在雪原上投下狰狞暗影。沈砚秋指尖刚触到昨夜晾在雉堞上的玉米须,斥候的马蹄已踏碎晨霜。
“督师!皇太极主力距城二十里,前锋多尔衮已开始架设炮阵!”
沈砚秋捻碎枯黄的玉米须,看碎屑从指缝飘向关外敌营。“传令:炮营换霰弹,骑营撤回调马岭。”他转身时官袍下摆卷起积雪,“既然他们带着攻城锤来,就别让他们竖起来。”
秦玉容按着新磨的刀锋冷笑:“这回要不要把地雷阵往前推五里?”
“不必。”沈砚秋望向西南官道,“我们的杀招不在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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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北京城正被另一种硝烟笼罩。二十车金灿灿的玉米刚进漕运码头,魏忠贤的干儿子崔呈秀就带着东厂番子堵住了广渠门。他随手抓起把玉米粒,当众掷在运粮官脸上:“拿霉粮充数,可是沈砚秋教你欺君的?”
运粮的千总梗着脖子要争辩,却被暗处飞来的石子打中膝窝。人群顿时哗然,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趁机高喊:“辽东军粮满仓,却要京城接济,分明是养寇自重!”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粮车。当金黄的玉米瀑布般倾泻在青石板路上时,崔呈秀突然踩住滚到脚边的穗头——那下面竟压着封火漆密信。
“果然有鬼!”他尖笑着拾起信,却在火漆碎裂时僵住——里面是张空白宣纸。
二十步外的茶楼雅间里,苏清鸢放下茶盏,对扮作商贾的锦衣卫千户低语:“魏公公的人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她指尖在桌面轻划,正是方才粮车翻倒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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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城外的雪原上,皇太极看着明军城头突然降下的免战旗,嘴角扯出冰冷笑意。他自然不知,此刻城垛后方,沈砚秋正盯着沙盘上代表后金主力的黑旗,将三枚红棋推过女儿河。
“督师真要分兵?”周文郁盯着那三枚孤军深入的红棋,“万一皇太极识破……”
“他已在识破。”沈砚秋指尖点向沙盘洼地,“今晨探马回报,后金在此处埋了绊马索——正是我们上月演练骑射的旧场。”
秦玉容突然抽刀劈向桌角:“有内鬼!”
木屑纷飞中,沈砚秋拾起半片带血的指甲——是今晨检修炮架时,某个工匠不慎划伤的。“传令:全军换防,原守城部队移防粮库。”他碾碎染血木屑,“既然他们想看布防,就给他们看个够。”
当夜子时,宁远城头悄然竖起草人。真正的炮营借着月色潜出北门,在结冰的河滩上架起改良红衣大炮。有个年轻炮手擦拭炮膛时突然低呼:“这冰层不对劲!”
沈砚秋俯身叩击冰面,听见底下空洞回响。“皇太极想抄萨尔浒的旧招。”他抓把雪搓热手掌,“可惜河水结冰前,我让人在上游埋了铁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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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片月色照进紫禁城乾清宫时,崇祯正对着两份奏折指尖发颤。左边是魏忠贤呈上的“沈砚秋私通蒙古”密报,右边是徐光启刚送来的辽东粮册——每页都有边军将领的血指印。
“陛下!”魏忠贤突然扑跪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老臣查到沈砚秋在辽东私设银矿,铸钱充作军饷啊!”
徐光启默默呈上枚铜钱。崇祯接过细看,钱文竟是“忠君护国”,背刻“辽东督造”。“好个‘私设银矿’。”皇帝突然轻笑,“魏伴伴可知,这钱模是朕亲手所批?”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崔呈秀浑身湿透地被拖进来,怀里还抱着个浸水的木匣。“臣……臣在通州河截获沈砚秋通敌密信!”他颤抖着打开木匣,里面鱼虾乱跳,哪还有纸张踪影。
徐光启俯身拾起片粘在匣底的鱼鳞,鳞片上竟用针尖刻着阉党与后金的联络暗号。“崔镇抚真是忠勇。”老臣将鱼鳞轻放在御案,“连河伯都给您送证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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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城的地窖里,沈砚秋对着昏黄灯焰调整弓弩机括。昨夜擒获的后金细作熬刑不过,吐露皇太极要在三日后总攻。但苏清鸢刚送来的密信里,却写着京城阉党约定“待宁远城破即发动宫变”。
“时间不对。”沈砚秋突然掰断弩箭,“皇太极等不了三日。”
周文郁盯着断箭切口:“您是说……”
“他在逼阉党提前动手。”沈砚秋将断箭掷向地图上的山海关,“传令给林墨雪,让她带的医营改道石门寨。”
秦玉容掀帘进来,肩头落满新雪:“抓到往水里投毒的了,是三个月前投军的老兵。”她扔下个油纸包,里面除了毒药,还有枚东厂的铜牌。
沈砚秋用断箭挑起铜牌,在灯下细看牌面磨损痕迹。“三个月前,正是我们推行军屯的时候。”他忽然将铜牌掷进火盆,“清鸢在京城,该收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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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时分,宁远城头响起急促梆声。关外后金大营突然火把如龙,三十门回回炮同时怒吼——但砸向城头的不是巨石,而是绑着劝降书的箭矢。
沈砚秋拆开射到帅旗上的绢书,皇太极的亲笔字迹浸着血腥气:“三日不降,屠尽关外十七堡。”
他转身望向西南。黎明前的黑暗里,仿佛能看见京城棋局已至中盘。徐光启该收到他昨夜送出的“特殊军报”了——那封用玉米浆写的密信,遇热才会显形。
“督师!”炮营守备狂奔上城,“后金骑兵在拆拒马!”
沈砚秋最后看了眼京城方向,将劝降书撕碎撒下城墙。
“传令全军——”碎纸如雪片飘向敌营,“今日晌午,吃玉米饼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