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野狼谷雾气氤氲,周文郁立在临时搭建的望台上,望着谷口方向若隐若现的旌旗。按照沈砚秋的谋划,他这两万步炮营在此扎营已过半夜,营中炊烟稀落,哨位松散,活脱脱一支疲惫之师的景象。
将军,后金伏兵已在谷外三里处集结。斥候压低声音禀报,看旗号是正蓝旗的巴牙喇,约有两万骑。
周文郁微微颔首,指尖在腰刀鞘上轻叩。沈砚秋料得不错,皇太极果然将最精锐的巴牙喇兵埋伏在此,专为截杀援军。只是此刻猎物与猎手的身份,怕是要调换过来了。
传令下去,按督师吩咐,各营继续示弱。他声音平静,待敌军全部入谷,以红色号炮为令。
谷口处,后金伏兵主将额尔克眯眼打量着明军营寨。只见营中士兵无精打采,连巡哨的都抱着长枪打盹,与昨日城头那支精锐判若两军。
贝勒,明军这般懈怠,恐怕有诈。副将低声提醒。
额尔克冷笑:锦州被围三日,守军早已人困马乏。你看他们灶火稀疏,定是粮草不济。
他扬起马鞭指向谷中:沈砚秋以为派援军走野狼谷能避开我军耳目,却不知正撞进埋伏圈。传令,全军入谷!
两万铁骑如潮水般涌进山谷,马蹄声在两侧山壁间回荡。额尔克一马当先,眼看就要冲进明军大营,忽然觉得脚下一软——
轰隆!
前排战马接二连三陷进伪装的陷坑,坑底密布的尖刺瞬间将人马穿透。与此同时,两侧山崖上突然竖起无数明军旗帜。
中计了!快撤!额尔克大惊失色,拨马欲退。
却听谷口传来连声巨响,早已备好的滚石檑木倾泻而下,将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周文郁立在望台上,红色号炮冲天而起。
隐藏在两侧山林的明军伏兵同时开火,改良鸟铳的铅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后金骑兵在狭窄谷地中挤作一团,成了活靶子。
不要慌!随我冲出去!额尔克举刀高呼,试图组织突围。
然而明军的打击接踵而至。炮营调整好的十门轻型火炮开始轰击,专门瞄准后金军的指挥队列。一颗炮弹在额尔克马前炸开,战马受惊将他掀落在地。
贝勒!亲兵慌忙来救。
就在这时,谷外突然杀声震天。一支明军骑兵如利剑般切入后金军后阵,为首女将银甲红袍,正是秦玉容。
周将军,督师命我来援!秦玉容扬声高呼,手中长枪如蛟龙出海,瞬间挑翻数名后金骑兵。
原来沈砚秋早料到皇太极会多方设伏,特意让秦玉容的骑营在外围策应。此刻内外夹击,后金军顿时大乱。
额尔克被亲兵扶上备用战马,眼看部队死伤惨重,只得咬牙下令:往谷西突围!
他记得谷西有一处缓坡,或许尚有一线生机。残存的后金骑兵拼死往西冲去,果然见一处山坡较为平缓,明军防守似乎也较为薄弱。
天不亡我!额尔克大喜,率众猛冲。
眼看就要冲出谷口,突然地面剧烈震动。伴随着巨响,山坡上滚下无数巨石,不仅堵死去路,更将冲在前面的骑兵砸成肉泥。
火药!明军用了火药!后金士兵惊恐大叫。
这正是沈砚秋交代的后手——早在谷西埋设改良火药,专等敌军自投罗网。
额尔克面如死灰,回头看时,两万精锐已折损大半,余部也被分割包围。明军的步炮协同战术在峡谷中发挥得淋漓尽致,火炮轰击后,步兵立即上前清剿残敌,根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
贝勒,降了吧!副将哀声劝道。
额尔克惨笑一声,举刀欲自刎,却被飞来的箭矢射中手腕。周文郁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冷声道:放下兵器,可饶不死。
与此同时,宁远城头的沈砚秋接到战报,却无半分喜色。他转向苏清鸢:李公公怎么样了?
今晨毒发身亡了。苏清鸢低声道,但昨夜他弥留之际,又吐露一事:魏忠贤在辽东还有一条暗线,不在军中,而在......商贾之间。
沈砚秋眼神一凝。他想起前日查获的那批劣质火药,原本以为是工匠疏忽,现在想来,恐怕别有玄机。
传令秦玉容,速回城中,有要事相商。
他望向城外后金大营,只见炊烟依旧,但细看却能发现营寨布局已有变化。皇太极损失两万精锐,却不见丝毫慌乱,这反常的镇定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图谋。
野狼谷的捷报尚未传开,新的阴云已经笼罩在宁远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