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东升,阳光从缝隙里漏下来,照在澜江江畔的混乱的营地上,陈渊站在高处,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人群,五千多砾石城的汉家民众,加上营地的四万多人,挤在城门口的空地上,一眼望不到头,他们衣衫破烂,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里有了光。
“粮食都搬完了?”陈渊问。
鸳鸯抹了把脸上的汗,咧嘴笑:“全搬空了,满满当当,够咱们吃上一个月!”
大哈扛着一袋麦子,吭哧吭哧走过来,结巴着说:“将、将军,老百姓……有、有饭吃了!”
人群里传来低低的哭声,接着是笑声,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婆婆捧着热乎乎的麦饼,手抖得厉害,嘴里不停念叨:“老天爷开眼……开眼了啊……”旁边的小孩子抓着饼往嘴里塞,噎得直咳嗽,却舍不得停下。
陈渊心里沉甸甸的,他摸了摸怀里那个冰凉的黑色盒子,王级晶核藏在里面,再也感觉不到那股吸引人的波动了。
但是危险还没过去,荒人的大军像一张大网,已经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夜里,陈渊没睡,他在营地的帐篷里摊开一张地图,上面画着澜江两岸方圆几百里的地形。油灯的光晕黄黄的,照得他眉头紧锁。
“看这里。”他指着澜江一处弯道,对围过来的鸳鸯、大哈和十八名老兵说,“水流平缓,两岸滩宽,是个渡江的好地方。”
周老将军眯着眼凑近,花白胡子抖了抖:“将军是想……强行渡江?”
陈渊点头又摇头,他想起小时候在课本上读过的故事——四渡赤水,把敌人耍得团团转。“咱们人太多,走不快。硬闯是死路,得用脑子。”
他手指重重一点:“就在这里,演一场戏给荒人看!”
第二天一早,四万民众被分批带进澜江畔的密林深处,树林又密又暗,遮天蔽日,是最好的藏身地。大哈领着五百名麒麟近卫,手持重盾陌刀,在林子里外布防。他嗓门粗,说话慢,却让人安心:“放、放心……有、有我们在!”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怯生生问:“将军……你们还回来吗?”
大哈拍拍胸膛,铠甲哐哐响:“放、放心!将军……说回来,就……就一定……回来!”
另一边,陈渊亲自点了两千兵马,银白陌刀扛在肩头,在晨光里闪着冷冽的光,他走到队伍前,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坚毅的脸。
“这一趟,不是去杀敌的。”
“是去骗人,骗得越像,老百姓越安全。”
士兵们屏住呼吸,眼神火热。
“出发!”
两千铁骑如离弦之箭,冲出营地,沿着江岸向南疾驰。脚步声震得地面发颤,惊起林间飞鸟。陈渊一马当先,暗金披风猎猎作响。鸳鸯紧紧跟在左侧,长枪斜指前方;十八名老兵亲卫散在四周,如同护卫头狼的獠牙。
五十里路,不到两个时辰就到了。
这里江面宽阔,足有七八百米的宽度,水流平缓,对岸是起伏的丘陵,陈渊一挥手,全军戛然止步。
“动手!”他厉声道。
士兵们立刻忙活起来,岸边停着的几艘破旧渔船被拖上岸,修补填漏;有人抡起斧头砍伐树木,叮叮当当制作木筏;还有人搜集芦苇、藤条,捆扎成浮筒。
江边瞬间变成喧闹的工地,从白天一直干到晚上,火光四起,人声鼎沸。
陈渊走到水边,俯身掬起一捧江水,冰凉刺骨。他闭上眼睛,催动天赋的感应力量无声扩散,像水波般漾开。他“看”到了对岸:密密麻麻的大片的荒人前锋军队正在调动,至少有七八万人!他们忙着建营地、立栅栏,完全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嘿嘿,上钩了。”陈渊嘴角微勾。
鸳鸯凑过来,兴奋地压低声音:“将军,对岸那群傻子真信了!我好像看他们连弩车都推出来了!”
一名老将军忍不住感慨:“老夫打仗几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如此大胆的计谋!将军年纪轻轻,用兵却如鬼神!”
陈渊心知肚明,没说话,走到一堆刚砍下的圆木旁,突然抽出陨星陌刀,刀光一闪,一根合抱粗的树干应声断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周围士兵看得目瞪口呆,几个搬木头的汉子手一松,木头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陈渊收刀入鞘,面色平静:“做戏做全套。要让对岸的探子看见,咱们是真要过江。”
他打开神秘盒子发出晶核的气息和一丝统帅级的威压,刹那间,江风似乎凝滞,水面泛起细微涟漪。对岸隐约传来骚动,荒人的阵型明显紧张起来,更多士兵涌到岸边张望。
夜幕降临,江边燃起无数篝火。
火光映红半边天,人影幢幢,吆喝声、敲打声、水花声响成一片,陈渊命人把修补好的几条破船推下水,士兵们举着火把在船上走动,远看就像大军正在夜渡。
鸳鸯猫着腰从江边跑回来,脸上全是泥水,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将军!我刚才带人摸到对岸浅滩,差点和荒人巡逻队撞上!他们紧张得要命,弓弩都对着江面呢!”
陈渊点点头:“让他们紧张着才好。”
他回到临时搭起的军帐,十八名老将军都在等着。周老激动得胡子直抖:“成了!将军,真的成了!荒人前锋主力被咱们钉死在对岸,至少两天内动弹不得!”
另一名脸上带疤的老将军重重一拍大腿:“妙啊!这等谋略,便是古之名将也不过如此!老夫服了!”
陈渊看着地图,手指从渡口缓缓划向西北——那是民众隐藏的方向。“明天天微微亮,我们就悄悄的撤走,等荒人发现上当,咱们早就跑的远远的了。”
帐外,江水滔滔,火光摇曳。两千麒麟近卫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无声无息地执行着命令。他们对统帅的信任近乎盲目——既然将军说能带大家活下去,那就一定能!
对岸,荒人联军的统帅,一名身穿狰狞骨甲的魁梧荒人,正焦躁地眺望江面,他感受到那股若隐若现的恐怖气息,看到江边彻夜不熄的火光,听到隐约的“渡江”动静。
“传令!”他嘶哑低吼,“各部严守防线,绝不放一个人过江!等他们半渡而击,我要让这些两脚羊全部喂鱼!”
他不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早已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