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天帝山,那股磅礴浩瀚的威压便越是清晰。并非咄咄逼人的压迫,而是一种润物无声的、源自万古积淀的厚重与庄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紫金色的山体在阳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垂落的瑞彩霞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舞动,滋养着山脚下辽阔而富饶的土地。
与葬凤渊的死寂、绝望截然不同,天帝山周边区域充满了生机。一座座宏伟的城池依山而建,鳞次栉比,无数道遁光如同流星般在城池与山体之间穿梭往来,显示出此地极度的繁华与鼎盛。空气中弥漫着精纯的天地灵气,深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
林凡抱着依旧昏迷的苏璇,混在往来的人流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毫不起眼。他早已将自身气息收敛至化神期左右,混沌祖龙之力深藏,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带着受伤道侣前来求医或碰运气的普通散修。
尽管如此,他依旧能感觉到,在这片区域,有无数道或明或暗的强大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般笼罩着四方。天帝山作为万族域人族核心,戒备之森严,远超想象。
“必须先找到‘听雨阁’。”林凡心中定计。青霖仙子既然特意提及此地,必有深意,这可能是他们在天帝山唯一能够信任的落脚点。
他并未急于向人打听,那样太过显眼。而是抱着苏璇,看似漫无目的地在山脚下一座名为“迎仙镇”的巨大城镇中漫步,实则耳朵竖起,神识保持着最低限度的警戒,仔细捕捉着往来修士的交谈碎片,试图从中获取关于“听雨阁”的信息。
迎仙镇热闹非凡,店铺林立,坊市喧嚣。有售卖各种灵丹妙药的,有兜售法器符箓的,更有不少酒楼茶肆,供往来修士歇脚交流。
“……听说这次‘天骄论道会’,几位圣子圣女都会出席,可是难得一见的盛事啊!”
“哼,不过是些大势力拿出来扬名的把戏罢了。真正有本事的,谁去凑那热闹?”
“前几日西边葬凤渊方向好像有异动,煞气冲天的,不知发生了何事……”
“慎言!那可是禁忌之地,少议论为妙……”
“城东‘百草堂’新来了一位丹师,据说能炼制‘蕴神丹’,对神魂损伤有奇效,不过价格贵得吓人……”
“要说疗伤圣地,还得是山腰的‘流云涧’和‘听雨阁’,可惜那等地方,不是我等散修能轻易进去的……”
听雨阁!
林凡精神一振,终于听到了关键信息!他不动声色地朝着那交谈的几名修士靠近了几分。
只听另一人叹道:“是啊,听雨阁那位主人性情古怪,常年闭阁,不接待外客。想要求见,比登天还难。流云涧倒是开放,但所需贡献点堪称天价……”
“据说听雨阁与山巅的‘天庭’还有些渊源,地位超然,也难怪架子大……”
几人唏嘘一番,便转移了话题。
林凡得到了关键信息:听雨阁位于山腰,主人性情古怪,闭阁谢客,且与天帝山最高权力机构“天庭”有关联。
“性情古怪,闭阁谢客……”林凡微微蹙眉,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但他相信青霖仙子的安排,那柄小剑定然是信物无疑。
他不再犹豫,辨明方向,朝着通往山腰的路径走去。
通往山腰的路并非坦途,设有强大的禁空阵法,无法飞行,只能沿着蜿蜒陡峭的石阶徒步而上。石阶两旁古木参天,灵泉潺潺,云雾缭绕其间,宛若仙境。越是往上,灵气越发浓郁,压力也随之增大,若非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连攀登都极为困难。
林凡表现出的“化神期”修为,在此地算是垫底,抱着一个人攀登,显得颇为吃力,引来了不少路过的、驾驭着法器或灵兽的修士投来或怜悯、或鄙夷的目光。但他乐得如此,这正符合他想要营造的普通散修形象。
攀登了约莫两个时辰,穿过一片灵雾弥漫的竹林后,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坦的山间平台出现,平台上零星分布着几座风格雅致的建筑,飞檐翘角,隐于云雾之中,宛若世外桃源。
其中一座建筑,白墙青瓦,造型简洁,却自有一股清幽出尘之气。院门紧闭,门楣之上,悬挂着一方古朴木匾,上书三个清秀却带着一丝孤傲气息的大字——听雨阁。
就是这里了!
林凡心中一定,整理了一下略显狼狈的衣袍,抱着苏璇,走到院门前。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上前叩门,一个冰冷的声音却从旁边传来:
“站住!听雨阁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林凡转头看去,只见两名身着银色灵甲、气息赫然达到炼虚后期的守卫,不知何时出现在院门两侧,眼神锐利如鹰,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他们身上的灵甲铭刻着天帝山独有的云纹,显然是隶属于天帝山的正规守卫。
“两位道友请了。”林凡抱拳,态度谦和,“在下并非闲杂人等,乃是受故人所托,特来拜见此间主人,有要事相求。”
“故人?”左侧那名面容冷峻的守卫上下打量了林凡一番,目光在他怀中昏迷的苏璇身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但语气依旧冰冷,“阁主早已闭阁谢客多年,不见外客。你口中的故人是谁?可有凭证?”
林凡心中一沉,果然如此。他沉吟片刻,道:“故人之名,不便透露。但凭证在此。”
他心念一动,那柄得自青霖仙子的青霖小剑便出现在他手中。小剑长约三寸,通体青翠,如同玉质,剑身之上隐有云水纹路流动,散发出温和而纯净的生命气息。
他并未催动,只是将其示于两名守卫。
“此物,可能作为凭证?”
两名守卫的目光落在青霖小剑之上,先是疑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那冷峻守卫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一些,但依旧带着公事公办的谨慎:“此物……我等需查验一番,并向阁内通传。阁下请在此稍候。”
说完,他接过林凡手中的青霖小剑,转身走到院门前,打出一道特殊的法诀。院门上流光一闪,出现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光门,守卫持剑走了进去,光门随即闭合。
林凡只能抱着苏璇在门外等待。另一名守卫则如同标枪般站在原地,目不斜视,但林凡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机若有若无地锁定着自己,显然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间的云雾缓缓流淌,带着沁人心脾的凉意。苏璇在林凡怀中不安地动了动,眉头微蹙,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林凡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输入一丝温和的混沌龙力安抚。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道光门再次亮起。
先前进去的冷峻守卫走了出来,脸上之前的冰冷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些许恭敬的神色。他双手捧着那柄青霖小剑,递还给林凡,语气客气了许多:
“让阁下久等了。阁主有请,请随我来。”
成了!林凡心中松了口气,接过小剑,道了声:“有劳。”
在另一名守卫略显惊讶的目光中,林凡跟着冷峻守卫,步入了那道光门。
一步踏入,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与灵气波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宁静与清幽。院内并不大,栽种着几丛翠竹,一方小小的池塘,几尾灵鲤在其中悠然游动。池塘边,一座小巧的亭子临水而建。
而在亭中,一位身着素白长裙,长发随意披散,正背对着他们,俯身拨弄着琴弦的女子,闻声缓缓转过头来。
看到这名女子的瞬间,林凡微微一怔。
并非因为其容貌——她的容貌清丽绝伦,宛如空谷幽兰,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那是一双……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迷雾,蕴含着无尽智慧与沧桑,却又带着一丝淡淡倦意的眼眸。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林凡脸上,似乎在他身上那深藏的混沌气息处微微停顿,闪过一丝了然。随后,她的视线移到了林凡怀中的苏璇身上,尤其是在感受到苏璇体内那顽固的魔印与亏损的本源时,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
“将她放下吧。”女子的声音清冷如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锁魂魔印’与‘祖血亏空’……蚀心那老魔,倒是好狠的手段。”
她竟然一眼就看穿了苏璇的伤势根源,甚至点出了蚀心魔使的名号!
林凡心中震撼,不敢怠慢,依言小心翼翼地将苏璇放在亭中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玉榻上。
“晚辈林凡,多谢前辈出手相助。”林凡躬身行礼。他猜测,眼前这位,恐怕就是青霖仙子口中那位隐居听雨阁的故人,其实力,绝对深不可测。
白衣女子摆了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苏璇身上,纤细的手指隔空轻轻点向苏璇的眉心。
一点柔和的白光自她指尖绽放,如同月华般笼罩住苏璇。那白光似乎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净化与安抚力量,苏璇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连呼吸都变得平稳悠长了少许。
“我只能暂时稳住她的情况,隔绝魔印的侵蚀,让她睡得安稳些。”白衣女子收回手指,语气平淡,“但要根除这魔印,弥补祖血亏空,非一日之功,亦需要特定的机缘。”
她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林凡,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眸仿佛能直视他的灵魂深处。
“你便是得了青霖那丫头传承,又身负混沌祖龙因果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