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特把自己摔进那张定制沙发里，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季后赛的疲惫像一层湿透的棉被，紧紧裹着他。刚闭上眼，想把“德怀特·霍华德那张得意的脸”和“篮球砸在篮筐后沿的闷响”暂时关在外面，门铃就他妈不识趣地响了。
他的经纪人马修·林奇，像一颗被华尔街弹射过来的鱼雷，精准地炸进了他试图营造的宁静里。
“李！上帝，你看上去像是被卡车碾过又倒车压了一次。”马修提着他的高级公文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沙发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李特没睁眼，从喉咙深处挤出声音：“马修，我才刚躺下……淘汰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地球就要停转了吗？还是说哪家总部着火了，需要我亲自去撒泡尿灭火？”
“比那严重得多！我的mVp！”马修把公文包往茶几上一顿，声音又快又急，像一挺开火的机枪，“睡眠？那是奢侈品！现在是2010年6月，你的合同，那份2005年签的五年顶薪，下个月就要到期了！你，李特，两届mVp，两届FmVp，即将成为一名完全自由的球员！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整个联盟的经理们，此刻正拿着支票本，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在我们的池塘边打转！”
李特终于勉强睁开一只眼，窗外纽约的阳光有点刺眼。“我们的池塘？听起来我们像是池塘管理员。”
“我们就是！而且是守着最大那条鱼的管理员！”马修身体前倾，双手比划着，“听着，李，关键问题在于纽约的态度。他们嘴上说着‘李是我们的非卖品’，‘我们一定会提供顶薪’，但行动呢？没有！一份具体的报价草案都没有！他们所有的‘但是’，都指向同一个词——等待！”
“等勒布朗·詹姆斯决定把他的天赋带到哪里？”李特嗤笑一声，换了个更瘫软的姿势，“我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多兰先生，过去几年，是谁一次次把那位‘天选之子’送回家钓鱼的？他们觉得勒布朗会喜欢来纽约，天天面对一个他从未赢过的家伙？”
“逻辑？在超级巨星的诱惑面前，逻辑经常放假！”马修挥舞着手臂，“尼克斯管理层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能同时拥有你和勒布朗，哪怕你们在更衣室打起来，他们也能卖光所有季票。如果只能选一个……见鬼，他们似乎真的在考虑那个‘如果’！我们必须定下策略，是继续给纽约施压，逼他们立刻表态，还是真正敞开大门，聆听其他球队的报价？我们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像个等待皇帝临幸的妃子！”
李特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天花板上昂贵的吊灯。尼克斯管理层的犹豫，他并非毫无察觉。以赛亚·托马斯之前的警告，更衣室里若有若无的流言，都在印证马修此刻的焦虑。
“除了纽约，还有其他球队……通过你，表达过兴趣吗？”李特问，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马修立刻来了精神，打开公文包，抽出一份文件，但并没有直接翻开：“当然！你以为其他球队的经理都在度假吗？听着，虽然你刚输给魔术，但这掩盖不了你刚刚打出了一个mVp赛季的事实！芝加哥公牛，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新的领袖，德里克·罗斯还很年轻，他们相信你的经验和领导力能带他们重返荣耀。他们的核心阵容不错，有乔金·诺阿，有洛尔·邓……”
“芝加哥的风能把我的投篮手感吹偏。”李特懒洋洋地打断。
“好吧，还有新泽西篮网。俄罗斯老板米哈伊尔·普罗霍罗夫有钱，而且渴望立刻制造轰动。他们愿意围绕你建队，给你绝对的权力……”
“然后带着一群我叫不出名字的队友，在乐透区挣扎？”李特挑眉。
“迈阿密热火！”马修抛出一个名字，“帕特·莱利是个野心家。德维恩·韦德是顶级得分手，但他们需要另一个巨星。想象一下，你和韦德的组合……”
“想象一下南海岸的夜生活和没完没了的派对，”李特叹了口气，“马修，我是想去打球，不是想去当夜店王子。而且，莱利那套魔鬼训练，我怕我撑不过半个赛季。”
马修合上文件夹，假装沮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上帝，你比我的税务律师还难搞。那么……达拉斯小牛？马克·库班爱你这种国际球员出身的巨星，他舍得花钱，而且德克是个伟大的搭档……”
“然后让马克·库班每天直播我的训练？”李特终于坐直了一点，揉了揉眉心，“马修，直接点。有没有那种……既有竞争力，管理层又不像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球队？或者，有没有哪支球队的报价，高到能让尼克斯立刻闭上他们喋喋不休关于‘等待’的嘴？”
马修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稍微严肃了些：“李，我们是生意人，但不是乞丐。你的市场价值毋庸置疑，顶薪是起步价。但我们必须现实一点，你刚刚在东部半决赛被淘汰，这会成为其他球队压价的借口，哪怕这个借口很蹩脚。尼克斯的态度暧昧，也会让一些观望者怀疑是否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内幕。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要么来自纽约，要么来自市场。”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收到了一些……非常初步的，非正式的试探。洛杉矶快船，对，就是那个一直被湖人压在身下的可怜弟弟，似乎对你很有想法.”
“快船？”李特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在斯台普斯中心，当湖人的同城租客？”
“摆脱湖人阴影的最好方式，就是成为比他们更强的球队！”马修强调，“但这只是最初步的风声，像太平洋上的水汽，还没形成云团。还有……克利夫兰骑士。”
这个名字让房间安静了一瞬。
“克利夫兰？”李特重复了一遍，语气有些古怪，“勒布朗的克利夫兰？”
“正是！听着，这很疯狂，但我得到的消息是，骑士管理层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勒布朗可能离开的风险。如果他们最终失去了勒布朗，他们会疯狂地寻找一个替代品，一个能稳住市场、带领球队继续前进的招牌。而你，一个屡次击败勒布朗的人，没有比你更完美的‘安慰奖’了，甚至不是安慰奖，是升级！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勒布朗真的离开。目前，这只是骑士管理层某个派系的风险预案，一个遥远的‘如果’。”
李特靠在沙发背上，陷入了沉思。纽约的犹豫，芝加哥的重建，迈阿密的喧嚣，达拉斯的老板，洛杉矶的阴影，还有克利夫兰那充满戏剧性的可能性……这些名字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旋转。
他想起刚刚结束的赛季，想起麦迪逊花园山呼海啸的“mVp”，也想起管理层包厢里那些模糊而冷静的面孔。忠诚？生意？他从未天真地将两者混为一谈，但当抉择真正摆在面前时，那种微妙的，被衡量、被权衡的感觉，依然让人不那么舒服。
“所以，”李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等。”
“等？”马修看起来像是被这个词烫了一下。
“对，等。”李特点点头，“等勒布朗做出他的‘决定’，等尼克斯耗光他们最后的耐心，等其他球队的试探变成实实在在的报价。你继续和他们所有人保持联系，听着每一份报价，但不要做任何承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这座他带领球队夺得冠军的城市。“告诉尼克斯，我理解商业就是商业。但也请他们记住，自由市场，是双向的。他们有权观望勒布朗，我也有权聆听整个世界。”
他转过身，看着马修，嘴角勾起一丝看不出喜怒的弧度：“至于我？我现在需要的是睡眠，马修。真正的，不被该死的电话和门铃打扰的睡眠。在我主动联系你之前，让那些鲨鱼们，先在池塘边游一会儿吧。”
马修看着李特，最终点了点头，收拾好东西。“好吧，你是老板。但你得知道，风暴就要来了。”
“我知道。”李特走向卧室，背对着他挥了挥手，“但在风暴眼里，总是最安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