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再度吐纳,喷出烈焰将碎冰燃尽。
火光在他眸中跃动,我却未见他流露悲戚,反在那一刻显出解脱。
“我说和尚,你与那姑娘究竟有何渊源?快说说嘛。”途中阿福缠着忘尘追问。
我将阿福拉到身旁:“就你话多。”
忘尘并未显露悲愤,面容上仍是那抹熟悉的淡然笑意。
我们在漫长的旅途中沉默前行。
起初阿福尚有怨言,经我数次瞪视后,也咕哝着安静下来。
直至再度踏入雪原。
天际飘落皑皑白雪。
望着漫天飞雪,忘尘轻声开口:“那位女施主,是我十世修行的劫数。”
“这般佳人怎会是劫数?若换作我早还俗娶亲了!”
“住口,整日胡思乱想。”我捶了下阿福的肩膀。
他委屈地噤声。
“她四世之前乃唐代宗室女,曾与我前世相恋。此后轮回数世,皆为续缘。
直至最后一世,我不愿再续前缘,设计将她封于此地。”
“连人家前世之事你都知晓?”
忘尘浅笑:“佛门讲究因果循环。我乃十世修行的比丘,自幼具足慧根。十五岁顿悟佛门六神通:
天眼通,照见众生万象;
天耳通,聆听世间万籁;
他心通,洞悉他人思绪;
宿命通,了悟轮回因果;
神境通,瞬息游历千里;
漏尽通,超脱生死轮回。”
“所以并非我祖父嘱托你来寻我?”
忘尘朗声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既已相逢,便是挚友。
今日贫僧了却尘缘,陆施主助我修行。
我护陆施主此生周全,两不相欠。
开!”
但见他一声清喝。
眼前云雾骤散。
雪止。
雾消。
风歇。
显现眼前的,是白玉石条封禁的巨门。
门前矗立石碑。
碑文镌刻着难辨的异域文字。
“现在看我的!”陈墨挤到最前方,仔细读着碑文,“不可能吧……这居然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看到什么了快说,别卖关子!”大壮急得直跺脚。
“这是一座古墓。”
“废话,有封条有石碑,不是古墓难道是商场吗?我问的是谁的墓!”大壮没好气地瞪眼。
“墓主人是 ** 王的妃子,名叫云澜。”
众人面面相觑。
“不可能吧?我一直以为那是传说。”
明远和尚平静地说:“传说也非空穴来风,都有依据,只是后人添了想象。你们连潜蛟氏和深海龙宫都见过了,为何独独怀疑一个女子的存在?”
我接话:“毕竟蛟龙在史料中尚有踪迹,但 ** 王除了史诗外几乎没有其他记载,内容还涉及妖异。”
“今人总以为自己未见即为虚幻,太过局限。既然存疑,何不进去一探究竟?”
我略一思索,点了点头。
反正我们早已不在乎什么名单不名单的,进去看看又何妨?只要不破坏文物就行。
幸好墓门并非封死,而是以卯榫结构拼合。
这种构造既坚固又不易被破坏,但缺点也很明显——只要稍懂卯榫原理,再加上有阿昊和明远和尚这样的高手在场,便能轻松拆解。
打开墓门,一条甬道出现在眼前。
刚走进甬道不到百米,脚下密集的骸骨就让我们震惊不已。
“全是骨头……”阿昊声音发颤。
我蹲下细看,安抚道:“别慌,都是兽骨。”
从头骨形状能认出有鹿、狼、虎等动物,但在角落我也发现了几具人类的头骨。为了不让阿昊慌乱,我并未说破。
从现场痕迹判断,这几人应是盗墓者,而且来自铜渊。
我在角落找到一个残破的布包,里面有一台老式寻呼机。
屏幕上只有一条信息:
有妖怪!
看到这三个字时,我脑中轰然一响。
难道此地真有妖魔?
就在这时,寻呼机幽绿的屏幕突然闪烁几下,彻底熄灭。不仅它,我们自带的手电和火折也同时失效,整个洞穴陷入浓稠的黑暗。
斜上方传来“咚”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进我怀里。
那东西颇有分量,撞得我措手不及,向后倒去。
紧接着响起阿昊的惊叫。
我撞到他脚背上,低斥:“被砸的是我,你喊什么?”
他颤声回答:“我、我怕黑。”
明远和尚轻笑:“装神弄鬼。”话音未落,脚步声响起。不到片刻,他举着亮光从洞穴某处走来。
“这又是什么机关?”
“算不上机关,只是小把戏。”明远和尚含笑,“贫僧觉得,你不如先关心一下自己。”
我一愣,才想起身上还压着个东西。低头看去,竟是一具干尸。
我惊得一把将它推开。
几秒钟后,我冷静下来,仔细打量这具干尸,发现它和之前那些盗墓贼的骸骨并不属于同一批人。这是一具身份不明的干尸,衣着与配饰看起来像是古墓的殉葬者,仿佛并不属于这个时代。
“它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我们围在干尸旁讨论,想起之前在蚕丛古墓也见过嵌在石壁中的尸骨,倒也不算太奇怪。
我抬头望向甬道上方,除了这一具干尸外,并没有其他类似的遗体,而且顶部十分平整,实在想不出它是怎么卡在那里的。
“小先生,这里好像有东西。”阿辉从干尸身上摸出一个小木佛,是释迦牟尼打坐的造型,只有手掌大小,但雕工细腻,神态安详平和。
“他随身带着佛像?难道他也信佛?”刘飒翻动着干尸,“好像没有别的东西了,这干尸本身也没什么特别。”
我把佛像收了起来:“继续往前走吧,这条甬道看起来没什么可看的了,也许前面会有线索。”
大家没有异议,我们便继续向甬道深处走去。没过多久,前方隐约透出光亮。
越往前走,光线越来越强。
最后刺眼的光芒让我们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等适应了光线,才看清眼前的景象。
“哇!”阿辉第一个叫出声,我已经习惯他这样一惊一乍了。
但当我真正看清眼前的场景,也不由得目瞪口呆。
尽管我们之前见过不少埋藏在地下的古城与宫殿,但像这样完全由冰雕构成的冰雪王国,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高中时有个家住哈尔滨的同学,总说他们那儿是冰雪之城,一直邀请我们去冰雪大世界看看。
后来听说他大学去参军,回来后在南方结婚定居,从此远离了北方的冰雪。
大学时全班一起看电影,女生们选了迪士尼的《冰雪奇缘》,里面艾莎公主的形象深入人心,而更吸引我的是电影中那座冰雪王国,那时我也曾动过去哈尔滨看看的念头。
虽然没见过哈尔滨的冰雪世界,但我相信眼前这座由冰雕与冰凌构成的宏伟王国,绝不逊色于那里。
这是一座真正的冰雪城池,我们站的位置像是城墙,从这儿望去,整座王城尽收眼底。
所有的房屋、店铺、祭坛,以及远处巍峨的宫殿,全都由淡蓝色的冰体筑成。
这些寒冰自身散发着淡蓝色的荧光,点点汇聚,照亮了整个冰雪之城。
不过,如此庞大的冰城,自然也冷得惊人。
尽管我们穿得不少,但事先没料到会遇到这种情况,衣物远远不够御寒。
二胖虽然壮得像头牛,却最怕冷,抱着肩膀不停发抖。
我倒还好一些。据了却和尚所说,我因为延维蛊的关系反而因祸得福,虽然离传说中的半仙之体还差得远,但在自愈能力和体温调节上已经比阿辉强不少。
简单来说,我属于命大不容易死的那种。
所以尽管看起来最瘦弱,我反而是最不怕冷的那个。我把外衣分给了其他人,自己只穿一件薄衬衫。
刚脱下衣服时确实觉得有点凉,但很快就不觉得冷了。二胖摸了摸我的手臂,立刻凑过来取暖。
我们五人紧挨着朝城里走。
地面结了冰,好几次都险些滑倒,多亏阿龙力气大,明远师父身形稳。
明明不长的台阶,我们竟走了快一个钟头,好不容易进了城,却感觉比外面更冷。
“找找看屋里有没有能取暖的东西。”我开口说道。毕竟大壮和小雨几乎挂在我身上,实在有些吃不消。
我们选了一间宽敞的屋子走进去。本来没抱什么希望,想着这种地方要么是天然形成的,要么是墓葬的一部分,哪会有人留下御寒的衣物?
没想到,屋里竟留着人居住过的痕迹,不但有被褥和火炉,甚至还有几件皮袄。
大壮和小雨简直像进了宝山,一进屋就翻箱倒柜,把所有能保暖的全往身上套,还把两床棉被打了个结披在背后,活像两座移动小山。
“至于吗?穿成这样跟熊一样。”
“你当然不怕冷。阿嚏!”
大壮喷了我一脸唾沫星子。
“别传染我啊,真是。”我踹了他一脚,转而琢磨起这里的古怪,“看来这不是普通的地下墓穴,既然有这些生活用品,说明曾经有人在这长住。”
“也不一定,”小雨插嘴,“说不定是哪个皇帝异想天开,死后还要在墓里复原生前的生活场景,这些就是为他陪葬的子民准备的。”
明远师父笑了:“小雨施主,你这话若被你姐姐听见,怕是要挨训吧?”
小雨立刻讨饶:“别别别,这个真不能让她知道。”
大壮不以为然:“如果是为了殉葬,这些被褥根本没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再说我们到现在连半块骨头都没见到。”
“确实,这里的居民去哪了?”
“也许是被妖怪吃掉了。”明远师父语气轻松。
“这可不是说笑的时候。”
“不是说笑,不是一直传说这里有妖怪吗?根据一些记载,霍尔国的白帐王确实会把人冻住再吃。”
“冻住吃?跟吃冰棒一样?”大壮这吐槽倒是精准。
“我们再出去看看吧,也许这间屋子只是特例。”
离开那间民居时,我们已经全副武装,不再觉得冷。为了防滑,还在鞋底缠了布条。
我们几乎走遍大半个城,仍然没见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