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远摇头指向远山:“你们上不去了。传说那里沉睡着远古妖魔,当它苏醒时,天地将化为冰封世界。这场雪就是封印松动的征兆。”
“管他什么妖魔!”王磊拍着腰间的武器,“既然小道士救过我们,就算把雪山翻个底朝天,也一定要找到他!”
阿亮连连点头:“我也这么想。”
王磊举手提出异议:“我跟你们不太一样吧?这么大雪天进山太危险了,要不我们——”
“什么意思?想临阵脱逃?没门!”大壮一把抓住王磊的手腕,“今天你说破天也得跟我们一起去。”
“别这样,我又没说不去!好歹准备充分些,带上取暖设备再上山啊!我实在是怕冷——!”
我看着大壮拽着王磊往山路上走。
剩下我和明远法师留在原地。
“张平兄弟,此事确实蹊跷,若不实地探查就下结论未免草率,还请帮忙带路。”
“既然你们执意要去。”张平指了一条相对安全的登山路线,“按理我不该协助。但今年气候异常,确实影响了我们的生活。希望你们平安归来。”
我和明远向张平道谢后便出发了。
备齐登山装备后,我们开始上山。
前半段随着人流前行。
参加祭神仪式的僧侣们虔诚地走向圣地,不少佛教信徒也加入行列。
更多游客留在附近拍照,这场大雪成了绝佳背景。
九月飞雪,映衬着苍茫高原和湛蓝湖泊,确实美不胜收。
我们混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直到岔路口,人群沿主路行进,我们则悄悄拐进偏僻山路。
刚进山就感到诡异。
山外只是小雪纷飞,山道上却积雪及膝,几乎掩埋路径。
仿佛整座山都被冰雪吞噬了。
在山路行进约十分钟后,风雪渐猛,难以辨清方向。
这几个在山下信誓旦旦的家伙,此刻都露了怯。
特别是阿亮,躲在我身后紧抓衣角不停问:“这、这山上会不会真有妖怪?或者狼和老虎?”
“这么冷的天,动物都要冬眠的。你别拽我衣服了,我自己爬山都吃力,还要拖着你。”
“我、我害怕……”
“怕、怕什么!我、我都没说话。”
王磊吐槽大壮:“你声音都在发抖,还说不怕。”
“这是冻的!阿嚏!谁知道山里这么冷!”
王磊接话:“真要遇到妖怪,就让学弟挡着,反正他有特殊能力。你说是不是,学弟?”
“不行!你们都是见过世面的人,龙宫都没怕过,现在什么都没见到就想打退堂鼓?刚才在山下说得那么豪迈,还以为你们多大胆量。”
交谈间我们爬上一处山坡。
前方道路被积雪阻断。
“完了,此路不通。回去吧。”王磊张罗着下山。
“你站住。”大壮拉住他,走到雪墙前细看,“这雪堆不寻常。”
“废话,当然是雪。”
“闭嘴。”大壮瞪了王磊一眼,“这像是个阵法。”
“阵法?”虽然我接触过奇门遁甲,但都是靠特殊方法记忆,对阵术这类需要硬背的知识实在不在行。
大壮沉吟道:“严格来说,这应该是一种机关。你看这雪墙表面这么平整,普通的雪怎么可能堆得这么齐整?”
他伸手在雪墙上轻轻划过:“雪很硬。”又拈起一点雪屑尝了尝。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身问我:“阿飞,你之前在下面是不是也尝过飘下来的雪?是不是有点咸?”
“是的。”
“那就没错了。”
“什么没错?”
“看来这座雪山其实是一座巨大的古墓。”
“为什么这么说?”
大壮向明心和尚借来那本《伽陵开物》,说道:“之前我和他研究过这本书,再结合一些古籍记载,我推断出其中几页的内容。这一页提到,古代高山隐士常使用一种机关。
因为这里山势高,常年积雪,他们就制造出一种装置,能加速云中水汽凝结,并且让雪带有很强的碱性,这样雪会更坚固,日积月累就形成保护墓道的雪阵。
简单来说,这山里有座古墓,墓里有样神奇的东西,就是它导致了这场九月飞雪。
雪之所以是咸的,也跟那东西有关。”
“原来是这样。不过这种机关造价应该很高吧?”
“当然。所以能设置这种规模的护墓机关,说明这座古墓绝不简单。”
“嗯……说不定这古墓和佛教有关。
你想想,这场大雪和降神节提前发生得如此巧合。
明心和尚那么虔诚,这说明什么?”
“难道大雪和古墓里的东西牵涉到藏传佛教的信仰?”
“聪明!而且据说这座古墓和某位古代君王有关,那位君王的王妃出身佛教世家。
看来我们这趟真是来对了。
果然我很有先见之明。”
“你得了吧,刚才不是还想打退堂鼓?”我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回头征求明心和尚的意见,他点了点头。
“但这雪墙机关要怎么破呢?”
大壮掏出打火机,刚点燃,一阵怪风就吹来,火立刻灭了:“看来这里果然用不了火。”
“雪乃天降之水,凡火自然无法融化。”明心和尚上前一步。
大壮往后退了退。
“你该不会又要……”
“放心,你那点燃料不够用。这次还是看我的。”只见明心和尚走到雪墙前,掩住口鼻,深深吸气,上半身后仰,几乎弯成九十度。
“呼——”我感到一阵热风扑面而来,紧接着,明心和尚猛然呼气,口鼻中喷出熊熊火焰。
火焰窜起三米高,瞬间吞噬了整面雪墙。
转眼间,雪墙融化殆尽。
然而,墙后并没有出现通路,而是露出一座巨大的冰像。
冰像之中,竟然封着一个人!
第三卷 第104章 间章:尘缘未了
每个人一生都在追寻一个问题的答案。
比如我什么时候能成为百万富翁,什么时候能娶到心仪之人,又或者何时能儿孙满堂。
有了问题,人才能有方向、有动力。
而明心和尚这一生,只想弄清一个问题:
“我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实在太过玄奥,以至于多年以后,我们都已白发苍苍。那时,了尘和尚与我相对弈棋,忽然又提起这个问题,我怔了一下,随即笑他:“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像少年人似的胡思乱想。”
可直到他圆寂,我才明白,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重若千钧。
佛家讲因果轮回,前世种因,今生得果。
后来我去拜访了尘的师父——明慧寺的静安长老。他告诉我,了尘是十世修行的僧人,与常人不同。别人修的是今生,他悟的却是来世。
一千四百年前,他是玄奘法师座下的明慧和尚,因与公主私情而被处死。
一千三百年前,他渡海而来,成为日本真言宗的弘法大师,法难之际,临终长叹佛法艰难。
九百年前,他是点化世人的慧明禅师。
四百年前,他又成了那位多情的六世活佛洛桑嘉措……
了尘自幼便与众不同。寻常孩童一岁学语,两岁学步,他却满月就能跑跳,还能与大人争辩,说得对方哑口无言。
乡人视他为妖异,不许自家孩子与他玩耍。
八岁那年,家中遭遇变故,静安长老从瓦砾堆里救出了他。了尘昏睡了半月,连郎中都摇头叹息。谁知半月后他竟自己醒来,开口第一句便问:“我前世是明慧、是弘法、是慧明、是洛桑嘉措……如今,我又是谁?”
静安长老答道:“你尚且不知自己是谁,我又如何得知?不如赐你法号了尘,从此就在寺中修行吧。”
了尘应允了。
他在明慧寺出家,却是个与众不同的和尚。他不忌荤腥,也饮酒作乐。常与师兄弟玩笑,时而骗师弟的零用钱,时而向师兄打听姑娘的消息。
了尘生得俊朗,常有少女专程前来,只为看他一眼。静安长老倒也开明,只当他是寺里的一道风景。
岁月流转,寺中的师兄弟或还俗,或云游,或圆寂。山上只剩下几个小沙弥,以及年迈的静安与了尘。
每逢静安讲经,了尘总要插话:“师父,今日我仍不知我是谁。”
“师父,昨夜我又梦见了那位女施主。”
他的梦境光怪陆离,时而顿悟,时而缠绵。随着年岁增长,梦中那位女子的身影愈发清晰。
每当此时,静安便用经卷轻敲他的光头:“为师一生清净,你再胡言,便去扫藏经阁。”
于是了尘真的去了藏经阁。在那里,他偶然发现一幅画——雪山上立着一位女子,背影与他梦中所见极为相似。
他急忙将画拿给静安看。长老长叹一声:“藏了这许多年,终究还是被你寻到了。”
了尘狡黠一笑:“原来师父也藏私,这等美人图都不让我瞧。”
明远禅师气得胡须飞扬:“既然你已寻得此道,为师便不再阻拦。下山去寻一位名叫陆清雅的女子吧,助她即是助你。”
.........
忘尘僧人凝视着冰层中的身影,连合掌都忘了。
阿福打趣道:“瞧你这模样,我早说过这和尚凡心未了,见到美人就挪不动步。”
我望着忘尘的背影,竟觉出几分萧索。
诚如阿福所言,冰中封存的女子确是绝世容颜。
她面色苍白,双目轻阖,宛若沉睡。只是那向前伸出的双手,似在凝固前想要抓住什么。
衣着似是异域风格,容貌却与中原人有八分相似。
“忘尘,你认得这位女子?”我问道。
僧人背对着我们,轻声道:“故人。”随即沉腰立马,一拳击碎冰像。
冰中女子应声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