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从巷口刮过,那扇铁门缝里的光忽明忽暗。
我站在柴堆后没动,断剑贴着手心发烫。刚才那一刀割喉的动静太干净,不像是临时起意,倒像在清理败笔。
阿骨打缩在我侧后方,耳朵微微抖了一下:“昭哥,那人走了。”
我没吭声,盯着黑袍人离开的方向。他走得不急,但每一步都踩在街角阴影交接的地方,像是熟悉这条路的所有死角。
等他转出第三条岔道,我才抬脚跟上。
阿骨打小跑两步凑近:“咱真要跟着?刚才你不让我动手……”
“现在轮到他带路了。”我摸了摸断剑,“死人不会说话,活人才会露马脚。”
我们保持距离尾随,穿出西巷,进入一条废弃的商街。店铺大多关门,招牌歪斜,地上散着碎纸和烂菜叶。黑袍人走得很稳,中途没回头,也没停留,直奔城东旧货市场方向。
快到十字路口时,他突然放慢脚步。
我也停下,靠在一家空铺的门框边,顺手把断剑往腰带上一别。
阿骨打低声说:“他停了。”
“我知道。”我眯眼看着对面屋檐下的影子,“他在等人?还是……察觉了?”
话音刚落,黑袍人动了。他没往前走,反而折进旁边的小巷,贴墙站着,兜帽压得更低。
这动作不对劲。
不是躲人,是埋伏。
阿骨打反应也快,立刻猫下腰:“昭哥,他不走了,是不是发现咱们了?”
我冷笑一声:“不是发现咱们,是在等咱们。”
“啊?”
“他杀了小贩,处理完现场才走,按理该尽快撤离据点。”我说,“但他没回那个门,反而在这条线上卡位——说明他知道我们会追。”
阿骨打愣住:“所以他是故意留线索,引你出来?”
“不是引我。”我拍拍他肩膀,“是有人想确认我还活着,还管事。”
正说着,远处传来几声叫卖,一个挑担的老头晃悠悠经过路口。黑袍人没动,直到老头走远,他才微微侧头,似乎在听什么。
我眼神一凝。
他在等人传信。
“阿骨打。”我低声道,“待会不管发生什么,你别冲第一线。”
“为啥?”
“因为我不打算让他逃。”我活动了下手腕,“但也不能当场拿下。”
阿骨打挠头:“那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让他回去报信。”我咧嘴一笑,“顺便告诉幕后那位——楚家三少爷,今天心情不错,愿意接个茬。”
我们继续往前走,装作两个闲逛的路人。经过巷口时,我故意咳嗽了一声。
黑袍人肩膀绷紧了一瞬。
我知道他听见了。
走过十步,我忽然转身,阿骨打紧跟半步。
就在这时,巷子里的人猛地顿住,袖口寒光一闪,一把短刃滑了出来。
我没等他出手,手指在断剑上一弹。
一道气劲直射而出,啪地一声撞在匕首根部,整把刀飞出去,在空中翻了两圈,钉进对面墙壁,颤巍巍地晃着。
黑袍人僵在原地。
我慢慢走上前,鞋底碾过地上的碎石:“你这刀磨得不行,甩都甩不利索。”
他没答话,手已经摸向腰间另一件东西。
“别试了。”我说,“再掏我就把你剩下的全打成筛子。”
阿骨打从侧面绕过去,堵住了退路。他鼻翼张了张:“昭哥,他身上有股味,像烧焦的符纸,还混着点腥气。”
我点点头。
这不是普通魔法师。
这种味道,只有长期接触禁术的人才会沾上。
黑袍人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抓住兜帽边缘,猛地一扯。
一张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瘦,颧骨高,右眉裂开一道疤,从眼皮一直划到太阳穴。眼睛浑浊,瞳孔边缘泛着淡红。
我认出来了。
“是你啊。”我笑了,“圣院地牢那次,谢无赦拿你当实验品,结果你没死成,还跑出来了。”
他盯着我,嘴唇动了动:“楚昭。”
“哎哟,还记得我名字?”我摊手,“看来我没在你心里白演这么久的废物。”
系统弹幕唰地跳出来:【反派余党现身!疯批值+200!】
我脑门一热,血气往上涌,但没表现出来,只是把手插进袖子,挡住微微发颤的指尖。
这家伙能活下来,本身就说明有问题。谢无赦从不留活口,除非……他是被放走的。
黑袍人开口了,声音沙哑:“你早就知道那个摊子有问题。”
“我不知道。”我说,“但我猜到有人想用‘变强’当饵,钓一群不怕死的蠢货去碰碎片。”
“你更蠢。”他冷笑,“你以为你在查真相?你只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
“这话我听腻了。”我往前迈一步,“陆九渊跟我说的时候还带幻境特效,你连投影都不配放,也好意思讲道理?”
他眼神闪了闪。
果然,提名字就有反应。
“所以你是谁的人?”我问,“萧景珩的暗桩?还是谢无赦养在外面的狗?又或者……”我顿了顿,“你自己想借碎片翻身,当新一代妖主?”
他咬牙不语。
阿骨打逼近一步:“说啊!装什么深沉!”
我抬手拦住他,目光仍锁着对方:“你不说是吧?行。那我告诉你——你杀了小贩,是因为他失控了。碎片在他体内醒了,但他扛不住,开始散发邪气。你必须灭口,不然会引起更多妖化。”
黑袍人瞳孔缩了一下。
我笑了:“我说对了吧?你们不是在找宿主,是在控制扩散速度。这块碎片不是意外泄露,是有人在定点投放。”
他终于开口:“你知道再多也没用。他们不会见你。”
“他们是谁?”我问。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他往后退了半步,“只要你还追着碎片走。”
我耸肩:“那正好,省得我一个个找。”
阿骨打急了:“昭哥,这人明显知道内情,现在不问更待何时?”
“问什么?”我说,“他现在不说,是因为背后有人压着他。但如果我抓了他,那边就会换人上线,线索就断了。”
“可你让他走,他回去会不会改计划?”
“不会。”我看向那把钉在墙上的匕首,“他今天失手了,暴露了行踪。幕后的人一定会想看看我下一步怎么出招——而这就给了我时间。”
黑袍人盯着我,忽然说:“你不怕我们针对你?”
“怕?”我笑出声,“我巴不得你们来。我装废柴装了五年,就等着有人主动送上门,让我打得响亮点。”
我拔出断剑,轻轻在地上划了一道。
“你现在可以走。”我说,“但记住——你走的每一步,我都能看见。你传的每句话,我都会听到。你背后的那些人,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他没动。
“去吧。”我收剑入鞘,“告诉他们,楚昭说了,下次见面,不聊碎片,聊命。”
黑袍人终于转身。
他走得很慢,背影僵硬,像背着一口看不见的棺材。
我和阿骨打没追,也没动,直到他拐进东市尽头的布庄,彻底消失。
阿骨打低声问:“他真会回去报信?”
“肯定会。”我说,“这种人,活得越久,越怕死。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证明自己还有用。”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抬头看了眼天色。
日头偏西,街上行人渐少。
“等。”我说,“等他把消息送出去,等那边开始调人,等他们以为我们还在原地打转的时候——我们再动。”
阿骨打挠头:“可万一他们不来呢?”
“他们会来。”我摸了摸断剑,“因为我刚刚做了件事。”
“啥事?”
“我让他带回一句话。”我咧嘴一笑,“而这句话,足够让某些人睡不着觉。”
阿骨打还想问,我摆手打断。
远处,一阵风吹过,卷起几张废纸,其中一张飘到我脚边。
是半张符纸残片,边缘焦黑,上面有个模糊的印记。
我捡起来看了看,塞进怀里。
这玩意儿,不该出现在这里。
它属于圣院高层专用的封印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