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功好的,此刻也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一位号称“万里独行”、轻功卓绝的侠盗,自恃身法如电,足不点地。他看着地面层出不穷的陷阱,把心一横,决定另辟蹊径。
“老子从上面走!”
他低喝一声,体内真气运转到极致,足尖在墙壁上连点,身形如同燕子抄水,又似鹞子翻身,轻盈地腾空而起,试图从众人的头顶上空飞掠而过,避开所有地面危机。
他的动作确实潇洒,引得下面不少幸存者抬头仰望,眼中甚至生出一丝希望。然而,他刚刚腾空不到三丈,接近墓穴穹顶的高度,异变再生!穹顶之上,毫无征兆地卷起一股诡异的无声阴风!风中,隐隐有无数透明如同水波般的纹路一闪而逝。
下一刻,让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那位“万里独行”的侠盗,身体还在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却在空中突兀地、整齐地、分解成了十几块大小均匀的肉块!就像有一把无形的、锋利到极致的铡刀,在空中瞬间完成了这次精准而残酷的解剖。鲜血如同红色的烟花在空中爆开,内脏哗啦啦地掉落下来,噼里啪啦砸在下面躲闪不及的人头上、身上。
“啊!!!”
“鬼啊!”
“头顶!头顶不能走!”
下面顿时乱成一团,惊恐的尖叫此起彼伏。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肉淋浴”,彻底浇灭了所有人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最惨的,莫过于那些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被眼前这地狱景象吓破了胆,只想逃离这个鬼地方的。他们发出绝望的嚎叫,不顾一切地转身,沿着来路狂奔,只想离那该死的青铜巨门越远越好。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的路更加漫长,更加诡异。通道还是那条通道,但无论他们怎么跑,周围的景物都仿佛在不断重复,怎么跑都好像是在原地打转。鬼打墙!
“怎么回事?出口呢?出口在哪里?!”
“我们明明是从这里进来的!”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极度的恐惧和绝望,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理智。
有人开始出现幻觉,对着空气疯狂挥舞兵刃;有人精神彻底崩溃,跪在地上嚎啕大哭;更有甚者,在极致的疯狂中,竟然将手中的兵器砍向了身边的“阻碍”——尽管那可能只是一团空气,或者,是他自己的影子?只听得“咔嚓”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脆响,一个狂奔中的汉子,手中钢刀猛地回旋,竟精准地削飞了自己的脑袋!无头尸体凭借着惯性又向前冲了几步,才轰然倒地,脖颈处的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出老远。
“疯了……都疯了……”一个幸存下来的老者,拄着已经砍出缺口的铁拐,看着这自相残杀、自我了断的混乱场面,浑浊的老眼里满是麻木。
他算是看明白了,从踏进这个墓穴开始,他们的命,就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
“操他娘的幽冥殿!操他娘的玄剑宗!你们这帮生儿子没屁眼的龟孙!拿老子当探路石!当炮灰!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一个浑身浴血,只剩下半条命的刀客,仰头望着墓穴穹顶,仿佛能穿透厚厚的土层,看到外面那些冷眼旁观的大佬们。
他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蕴含着无尽怨毒的诅咒。
骂声在空旷的墓道里回荡,带着血泪,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骂完了,能怎么办?后退是死路(鬼打墙加可能存在的回头陷阱),停留是等死(天知道下一个陷阱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降临),装死更是死得飞快!环顾四周,原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近千号人,此刻还能站着的,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而且个个带伤,精神濒临崩溃。
唯一的生路,似乎只剩下一条——硬着头皮,压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和勇气,踩着同伴尚未冰冷的尸体和黏稠滑腻的鲜血,往那幽深未知、仿佛通往地狱更深处的墓穴核心冲!
这一刻,所有幸存下来的江湖客,无论之前是侠名远播还是恶贯满盈,无论武功高低,智商几何,都无比清晰、无比深刻地认识到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在真正的、超越了凡俗理解的修真力量面前,他们那点引以为傲的武功、经验、机灵劲儿,甚至所谓的江湖义气,全都脆弱得如同窗户纸,一捅就破!他们就是炮灰,是消耗品,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仙师们,用来看清前路、用命去填平荆棘的可悲棋子!
悲哀,愤怒,绝望,但……无可奈何。为了那虚无缥缈的一线生机,他们只能继续往前,用更多的血,铺就这条通往未知的死亡之路。
用人命硬堆出来的道路,效率固然“可观”,但代价也惨烈得让人无法直视。
当最初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武祖大墓的数百名江湖豪杰,在经过翻板、毒箭、巨石、地火、风刃、鬼打墙以及自相残杀等七八轮花样百出、惨绝人寰的“筛选”后,最终能活着、并且还能勉强挪动脚步,抵达那座矗立在墓穴最深处、散发着沉重威压和古老苍茫气息的青铜巨门前时,这支“探险队”已经缩水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残兵败将观光团”。
稀稀拉拉,不足百十人。
能站在这里的,已经不能简单地用“运气好”或者“武功高”来概括了。他们是真正的“精英”,是这场残酷生存游戏中,凭借各种匪夷所思的因素,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抠出来的“剩者”。
你看那个独臂的虬髯大汉,他原本是使双刀的,现在只剩下一把卷了刃的鬼头刀还死死攥在仅存的右手里。
他活下来的秘诀不是武功有多高,而是皮糙肉厚加上一股子蛮牛般的悍勇。翻板陷阱?他差点掉下去,硬是靠着一只手扒住边缘,指甲都抠翻了,嚎叫着爬了上来。毒箭?他躲闪不及,肩膀上中了一箭,但这厮也是个狠人,直接挥刀把中箭周围一大块肉都给旋了下来,简单粗暴地阻止了毒素蔓延,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但终究是活了下来。他用的是“血厚”战术。
再看那个身材干瘦,眼神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般阴冷的老者。
他手里始终捏着几枚淬了剧毒的金钱镖,但这一路上,他真正出手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生存之道在于“观察”和“狠辣”。他总是躲在人群相对靠后的位置,冷眼观察着前方的人如何触发陷阱,如何惨死,从而迅速判断出陷阱的类型和大致范围。更关键的是,在两次危急关头,当左右两侧墙壁猛然合拢,或者头顶巨石砸落时,他都毫不犹豫地将身边反应稍慢的“同伴”猛地推向死亡,为自己争取到了那零点几秒的逃生时间。
他的活命,建立在别人的速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