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牧阳站在原地没动。
他刚想闭眼调息,把昨晚战斗的失误再过一遍,可脚步声打乱了他的节奏。
来人走得不快,但很稳,像是有事要说。
门被推开一条缝。
江湖侠客甲走了进来,脸上有汗,衣服沾着露水,显然是一大早就赶了远路。
他看见苏牧阳还站在院子里,松了口气:“你没走就好。”
“怎么了?”苏牧阳问。
他的声音有点哑,打了那么久的仗,嗓子像被火烤过。
但他还是挺直了背,手一直搭在剑柄上。
“我刚从北边回来。”甲抹了把脸,“路过三个镇子,发现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有人在查老门派的旧址。”甲压低声音,“不是普通的探路,是夜里去,戴着斗笠,不说话,只看墙上的刻痕、地上的脚印,看完就走。我跟踪了一个,他轻功不错,但我发现他用的是左手画记号。”
苏牧阳眉头一动。
左撇子本来就少,刻意隐藏惯用手的人更少。
这说明对方不想暴露身份。
“还有呢?”
“药铺最近被人大量买走乌头、断肠草、赤蝎粉。”甲说,“不是抓药,是直接要药材。掌柜问用途,那人说是炼丹,可分量根本不像个人用的。一家铺子被买空了三回。”
苏牧阳手指轻轻敲了下剑鞘。
这些毒药单独用是死人,可要是混合调配,就能做成迷魂散、控神散这类东西。
金霸天以前就用过类似的手段。
“你信不信这是巧合?”甲盯着他。
“我不信。”苏牧阳答得很快。
他打完仗后最怕的就是安静。
真正的麻烦从来不是正面冲过来的,都是先在角落里冒点烟,等你闻到味儿时,火已经烧到脚下。
“我已经让几个朋友去盯剩下的药铺。”甲说,“但我觉得这事不能只靠我们几个跑腿的。你得知道。”
苏牧阳点头。
他知道甲不是那种喜欢危言耸听的人。
这人武功不算顶尖,但做事靠谱,说过的话一定做到。
当年他们在追一个采花贼时,甲能连着七天蹲在屋顶不吃不喝,就为了等那家伙露脸。
“你看到的人,穿什么衣服?”苏牧阳问。
“灰布衣,袖口收得很紧,腰带上没有门派标志,但有个小铜环,像是某种暗记。”甲比划了一下位置,“这里,靠近右胯。”
苏牧阳脑子里过了一遍江湖各大势力的装束。
没有哪个门派用铜环当标记。
“他们行动的时间?”
“丑时到寅时之间。”
正是人睡得最沉的时候。
“有没有动手伤人?”
“目前没有。但他们查的地方,都是当年被灭门的旧址。青城后山、点苍废院、铁掌帮江岸石阶……全是血案现场。”
苏牧阳眼神变了。
这不是随便逛,是在复盘过去的战场。
像有人在重走老路,收集信息,准备翻新账。
“你觉得……是不是又有谁想拉队伍?”甲问。
苏牧阳没回答。
他想起昨夜自己在院子里练剑的样子。
一招一招,反复纠正。
他以为自己是在为下一场战斗做准备,但现在看来,也许战斗已经开始了,只是他还没看见对手。
“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配合方式?”苏牧阳突然问。
“配合?”
“对。一个人查地形,另一个人守风位,有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有主有次,有分工。”
甲想了想:“有。我在第三个镇子看到两个人。一个在屋檐上看方位,另一个蹲在地上捡碎瓦片。他们没说话,但动作很默契。而且——”
“而且什么?”
“他们换班的时间是固定的。每隔半个时辰,就会有一人离开,另一人补上。像是轮值。”
苏牧阳呼吸慢了一拍。
这不是江湖散人干的事。
这是组织行为。
有纪律,有计划,有目标。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剑。
剑刃上有几道细纹,是上次打斗时磕的。
他本来打算今天刻完竹简就闭关,把剑法重新打磨一遍。
但现在,他可能等不了了。
“你告诉别人了吗?”他问甲。
“只告诉你。郭靖那边我还没去,黄蓉那儿也没传话。我不想闹大,万一只是误会,反而动摇人心。”
苏牧阳看了他一眼。
甲虽然性格直,但不傻。
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喊人,什么时候该先确认。
“你做得对。”苏牧阳说,“现在消息越少越安全。传多了,真假混在一起,反而容易出事。”
甲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
苏牧阳没立刻回答。
他抬头看了看天。
东方已经发白,星星快没了,但天还没亮透。
这个时间,最适合藏事,也最适合动手。
他想起杨过昨晚说的话。
“你站的位置,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那时候他还以为师父是在提醒他别骄傲。
现在才明白,师父说的是——
江湖永远不会太平。
你刚踩灭一团火,地下可能已经有新的火种在烧。
“我不能闭关了。”他说。
甲没意外:“我知道你会这么说。”
“你回去继续盯药铺的事。”苏牧阳看着他,“别露面,别硬拼。看到可疑的,记下时间地点,再来找我。另外,查查那些铜环的样式,有没有在别的地方见过。”
“你要自己去查?”
“我先去趟北边。”苏牧阳说,“看看那些旧址,能不能找到他们留下的痕迹。”
“你不带人?”
“带人动静大。”苏牧阳摇头,“我现在还不确定这是敌是友,是试探还是布局。一个人反而看得清楚。”
甲沉默几秒:“你伤还没好。”
“我知道。”
“那你至少换件衣服。你现在这身,十里外就知道是苏大侠来了。”
苏牧阳低头看了眼自己。
白衣染了血,腰带裂了一角,背上那把重剑太显眼。
整个江湖认得这把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进屋拿了一件灰袍换上。
布料普通,颜色暗,帽子能遮脸。
他又把重剑卸下来,换成一把短剑绑在背后,外面披上斗篷。
出来时,甲笑了下:“这回像个跑腿的了。”
苏牧阳也扯了下嘴角。
笑得有点僵,毕竟他还没习惯装普通人。
“你小心点。”甲收起笑,“如果真有问题,别一个人扛。”
“我知道。”
“还有——”甲转身要走,又停下,“如果你发现他们也在找你过去打过的战场……那就不是巧合了。”
苏牧阳眼神一冷。
如果对方在追溯他的战斗轨迹,那就说明目标是他。
这场所谓的“传闻”,从一开始就是冲他来的。
甲走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
苏牧阳站在原地,手慢慢握紧斗篷下的剑柄。
伤口还在疼,但他顾不上。
他现在只想弄明白一件事——
这些人是谁派来的?
他们想干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他走出院子,巷子很安静,没人。
他沿着墙根走,避开主路。
走到村口时,看见一只乌鸦站在枯树上。
它不动,也不叫,就盯着他看。
苏牧阳停了一下。
乌鸦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
它们通常天亮才飞出来找食。
他继续走。
乌鸦突然起飞,往北边飞去。
飞行路线很直,不像寻常觅食的鸟。
他盯着那方向。
那是青城后山的方向。
也是甲说的第一个被查的旧址。
他加快脚步。
手一直没离开剑。
天光一点点亮起来。
他的影子拖在身后,越来越短。
前方山路开始起伏,杂草丛生。
他记得这条路。
三个月前,他在这里和金霸天打过一场。
地上还有焦黑的痕迹,是剑气劈出来的。
他走近那片废墟。
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不是血,是某种药粉的味道。
他蹲下,翻开一块碎石。
下面压着一片布条。
灰色,和甲说的一样。
边缘被火烧过,像是故意销毁痕迹。
他正要拿起,忽然听见头顶有响动。
是树叶摩擦的声音。
太快,不是风。
他猛地后退一步。
刚才他站的位置,落下一根细针。
钉进土里,发出轻微的“嗤”声。
针尾还在晃。
苏牧阳盯着那根针。
针尖泛着蓝光。
是毒。
他抬头看向树冠。
枝叶晃动,人已经不在了。
他没追。
他知道这种陷阱的目的不是杀人,是警告。
他们在告诉他——
我们知道你来了。
我们一直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