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三十七年四月中旬,苏州城。
城门内侧,新搭的木台直指天际。
精白官盐堆成雪丘,莹润光泽刺得人眼生疼;
旁侧竹筐里,金黄梅子满溢,清甜气息漫过街面,勾得孩童直咽口水。
锦衣卫按刀而立,玄色衣袍绷出挺拔身形,绣春刀鞘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地方官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页沙沙作响。
百姓排成长龙,笑意爬满脸庞,叽叽喳喳的议论盖过街市喧嚣。
“三十文一斗!真的是平价官盐!”老妇人捧着盐袋深嗅,皱纹里都浸着笑意:
“比汪贼那会儿便宜十倍,再也不用吃掺沙的苦盐了!”
身后小孙子攥着颗梅子,咬得汁水四溅:
“奶奶,甜!跟赵六叔叔去年送我的一样甜!”
人群忽静,有人低叹:“赵六是好人可惜了…被汪汝修害了……”
“还好有新盐政!”一人高声接话,声音里满是振奋:
“天津来的精白盐,供两淮、苏州、山东!家里的粗盐还能换,官府还给补贴呢!”
“奶奶,这盐能腌好多梅子!”孩童的喊声脆生生的。
话音未落,街角阴影骤动。
三道黑影如鬼魅窜出,攥着短刀直扑盐堆,刀刃反光刺眼:“抢官盐!”
“找死!”锦衣卫喝声如雷,绣春刀出鞘瞬间,寒光劈亮半空。
领头的沈岳身形如电,左脚蹬地跃起,右脚狠狠踹在最前汉子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汉子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沈岳落地旋身,刀刃已架在其脖颈,冷喝如冰:
“私盐贩子,也敢在苏州城撒野?”
另两名锦衣卫紧随其后。一人旋身侧踢,鞋尖正中汉子膝盖,对方惨叫着跪地。
另一人探手拧断贩子手腕,短刀落地叮当作响,随即锁喉按跪,额头磕在青石板上,血珠迅速渗开。
三息之间,三人被绳索捆成粽子,瘫在地上哼哼唧唧。
百姓惊呼过后,爆发出雷鸣般喝彩:
“锦衣卫好身手!”“看谁还敢卖私盐!”
不远处酒楼上,青衫盐商柳承业指尖掐着茶杯,指节泛白。
他盯着楼下被捆的汉子,眼底狠厉一闪而过,冲身后小厮冷声道:
“去告诉老三,计划败露,按第二套方案来。”
小厮躬身应诺,转身从后门溜走,腰间“淮盐转运司”铜鱼符闪过一道暗光。
半片写着“淮扬”二字的纸条从袖管滑落,飘进阴沟。
台后,审讯已如火如荼,沈岳踩着领头汉子胸口,刀刃贴着其脸颊划过,寒声道:
“谁派你们来的?私盐窝点在哪?”
汉子咬牙不语,嘴角却溢出黑血——竟是藏了毒牙。
沈岳眼神一凛,反手捏住其下颌,指腹发力抠出毒牙,冷笑: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摸出铁钳,钳尖对准汉子手指:
“数三声,不说就废你一根手指。”
“我说!我说!”汉子魂飞魄散,嘶吼出声:
“是柳承业!城外三十里桃花渡藏着私盐!他勾连淮扬盐商,要在三日后盐引竞拍时动手!”
沈岳眼底寒光暴涨,扭头厉喝:
“速带两人查抄桃花渡!其余人盯死柳府,一个都不许放跑!”
“遵命!”齐声应答震得空气发颤。
队伍前排忽起骚动,老农扛着半袋粗盐上前,狠狠砸在台案上。
黑褐色盐粒混着泥沙簌簌滚落。
“官爷,五斗粗盐,能换多少?”
地方官掂了掂分量,提笔就写:
“换五斗精白盐,再加二十五文补贴。”
老农接过盐袋和铜钱,举得老高:
“这盐白得干净!官府不糊弄咱老百姓!
两名差役抬着木牌走过,朱砂红字刺眼夺目:
1. 津盐统销,天津官盐场精制白盐供两淮、苏州、山东,私盐劣盐一律禁绝;
2. 盐价钉死每斗三十文,官府监督,分文不涨;
3. 粗盐回收每斗补贴五文,以旧换新,绝不拖欠;
4. 盐引竞拍,三地盐商赴天津公开竞价,锦衣卫全程盯防。
消息长了翅膀,转眼飞遍苏州城。
领到盐的百姓挤在茶寮,扒着听京城消息,满心盼着公审结果。
城外三十里,桃花渡。
运河水面冷光粼粼,三艘乌篷船藏在芦苇荡深处,船板下麻袋鼓鼓囊囊。
黑褐色盐粒从缝隙渗出,泛着诡异暗光。
“快点!三更前必须运走!”疤脸汉子挥着鞭子抽打手下,
“官府查得紧,耽误了柳爷的事,扒了你们的皮!”
“咻——”羽箭破空而来,精准钉进疤脸汉子手腕,短刀脱手落地,他疼得嘶吼回头。
芦苇丛中已窜出数十名锦衣卫,玄色衣袍如鬼魅,绣春刀寒光劈亮夜色。
“锦衣卫办案!放下私盐,束手就擒!”
沈岳声音冷如冰,身形如鹰隼扑出,刀刃划过两名贩子脖颈,鲜血喷溅在芦苇上,红得刺眼。
一名锦衣卫甩动锁链,缠住贩子脚踝狠狠一扯,对方惨叫着摔在地上,瞬间被捆结实。
另一人直面挥来的短刀,侧身避开同时反手夺刃,刀背砸在贩子后脑,对方应声倒地。
半个时辰后,千余斗私盐被缴获,五十余名贩子尽数被擒。
苏州城内柳府,柳承业焦躁踱步,指尖掐碎了茶盏里的茶叶。
管家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
“老爷!桃花渡被抄了!兄弟们全被抓了!”
柳承业身子一晃,随即狠厉爬满脸庞。
他冲到墙前抠开暗格,取出密信塞进火盆:
“烧!都烧干净!”火焰舔舐着信纸。
“联络淮扬盐商,竞拍之日动手”的字迹转瞬成灰。
“备车!去见王御史!”他嘶吼着,腮帮子青筋暴起:
“还有三日竞拍,我绝不能输!”
次日清晨,苏州城炸了锅。桃花渡私盐窝点被端。
柳承业涉案的风声,悄悄漫了开来。百姓拍手称快,街头巷尾都在夸新盐政,小贩说:
“盐价稳了,生意也好做了”,秀才叹“朝廷终是听了民声”。
京城午门,人山人海。
城墙根爬满看客,广场中央高台耸立,刑具森然泛着冷光。
刽子手红衣如血,鬼头刀扛在肩,目光如铁。
汪汝修、林七、王彪三人铁链锁身,浑身是伤,狼狈跪地。
“押上来!”监斩官喝声震彻广场。
汪汝修被推到台前,脸色惨白如纸,双腿发软:
“我冤枉!被奸人陷害……”
“呸!”一口唾沫精准砸在他脸上。百姓怒火瞬间爆发:“垄断盐价!害我们淡食!”
“杀赵六满门!还敢喊冤!”
“血债血偿!”
怒骂声浪掀翻午门。
林七被押上前,仍梗着脖子,直到瞥见台下的账房先生和赵六的远房亲戚,两人目光如刀,直戳过来。
他的嚣张瞬间崩塌,身体止不住发抖。
“林七!”账房先生声嘶力竭,“你记不记得赵六三岁的小儿子?被你活活摔死在门槛上!”
石块、烂菜叶子雨点般砸向高台。林七被砸得头破血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午时三刻,日影正中。
监斩官举起令牌:“汪汝修、林七、王彪谋逆作乱,垄断盐价,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凌迟,其余一干众犯,斩!”
令牌落地,寒光闪过。鬼头刀落下,从犯人头滚地,鲜血染红高台。午门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汪汝修三人被押赴凌迟刑台,利刃划过皮肉的滋滋声、凄厉惨叫穿透人群,无一人同情。
百姓记得赵六一家的惨死,记得缺盐病倒的亲人,记得东厂番子迫害的无辜者。
公审结束,百姓沿街奔走相告,鞭炮声震彻京城。
捷报传到苏州时,夕阳正斜。
百姓提着新盐、举着梅子涌上街头,喊声震天:
“恶贼伏法!”
“新盐政落地!”
“好日子来啦!”
茶寮里,老妇人往菜锅撒一把精白盐,汤汁瞬间鲜香四溢。
小孙子咬着梅子,看街上欢腾的人群,似懂非懂点头。不远处,孩童围着盐堆追逐打闹,笑声清脆漫过街面。
柳承业站在酒楼二楼,望着下方欢庆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指尖摩挲着腰间铜鱼符,眼底闪过阴鸷:
“好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金句
1. “这盐白得干净!官府不糊弄咱老百姓!”
——老农举着盐袋,皱纹里堆满笑意
2. “血债血偿!赵六一家的冤魂在天上看着呢!”
——刑场百姓的怒吼
3. “好戏,才刚刚开始...”
——柳承业摩挲着铜鱼符,眼底阴鸷
4. “三十文定盐价,三百两买不来民心。”
——茶寮里老秀才的感叹
5. “梅子还如去年甜,盐价已非往日黑。”
——市井孩童无心的童谣
6. “想死?没那么容易。大明律法还没审你呢。”
——沈岳抠出毒牙时的冷笑
【小剧场】《盐价风波后》
时间: 斩首次日清晨
地点:天津行宫膳房
朱徵妲:(用小银勺仔细比较两地盐)
“皇爷爷,苏州的盐确实更白更细!像冬天的初雪。”
万历:(含笑捏她小脸)
“朕的小帝姬都快成盐道行家了,要不要给你封个‘品盐官’?”
朱由校:(举着图纸冲进来)
“孙儿改进了运盐车!加了双锁防伪,还能防潮!”
叶向高:(轻抚长须)
“一把盐能安天下,古人诚不我欺。这三十文盐价,胜过千军万马。”
骆养性:(疾步而入)
“陛下,柳承业昨夜密会淮扬盐商,怕是...”
小帝姬:(眨着大眼睛)
“骆叔叔,要不要往他们茶里多放盐?咸得他们说不出坏话!”
万历:(朗声大笑)
“好主意!让他们也尝尝‘盐刑’的滋味!”
【幕落】
窗外,新一批精白盐正装车发往各地。柳承业站在阴影里,手中的密信缓缓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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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小剧场】《刑场之后》
地点: 京城某茶楼
茶客甲:“听说那汪汝修临刑前尿了裤子!”
茶客乙:“该!他抬盐价时怎么不想想百姓?”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
“这就叫——三十文盐价定民心,三颗人头祭冤魂!”
孩童:(模仿着拍桌子)
“三十文!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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