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神机营校场,旌旗猎猎。
重型佛郎机火炮一字排开。
黝黑炮身映着寒光,直指百步外的包铁木靶。
朱常洛一身银甲卓立高台。
周起元、王佐肃立左侧,徐光启指尖摩挲着袖中测算手稿,赵士桢与西洋传教士居于右侧。
西洋火器技艺融入大明工艺,新铸火炮的威势,连久经沙场的王佐都暗自攥紧了拳。
王佐擎着图纸,声音因激动微颤:
“殿下!完全按护国郡主所言,统一规格、细分用途之策:重型佛郎机守城,轻型虎蹲炮巷战,迅雷铳配骑兵!
官营精铁打造,淬火工艺较从前改良三重,质量提升数倍!”
“大明工匠巧思,辅以西洋火药配比之法,此炮堪称当世利器!”
西洋传教士抚须赞叹,目光扫过炮身铭文时,难掩敬畏。
“火器护邦,非为逞勇。”朱常洛目光扫过阵列,声如金石:
“今日试炮,正要验其能否护我大明寸土!”
抬手一挥:“点火!”
炮手俯身,引线燃起刺目火光。
轰——!
地动山摇间,三枚炮弹破空呼啸,精准命中靶心。
包铁木靶应声粉碎,烟尘冲天而起,连高台都震得微微发麻。
徐光启上前一步,望着硝烟中散落的靶片,眼中既有欣慰,又掠过一丝忧色:
“利器已成,然粮草转运、兵士操练,仍需时日磨合。”
朱常洛颔首,正欲开口,周起元已击掌大喝:
“有此利器,鞑靼铁骑何足道哉!”
校场顿时沸腾,将士欢呼声震四野。
朱常洛抬手压下喧哗,银甲在日光下流光溢彩:“标准化铸器,精细化用器,此乃强军正道!有此利器,有尔等忠勇将士,”声调陡然扬起:
“大明疆土,谁能撼之?”
“谁能撼之!谁能撼之!”
万众齐呼,声震九霄。
“将士们,成祖爷当年用神机营,让四方臣服。”他朗声道:
“如今,我们有最好的火器、最棒的工匠、最足的粮草,定要重振神机营赫赫威名!
凡训练刻苦、战功卓着者,赏银、封地、加官!凡畏缩不前、玩忽职守者,军法处置,绝不姑息!”
“誓死追随殿下!重振神机营!”
士兵们单膝跪地,齐声高呼。
校场欢腾未歇,冯从吾已携卷宗疾步而来,袍角沾满尘土:
“殿下,江南流言再起!”他展开民情簿,语气急促:
“盐商残余勾结被抄家眷属,散布‘太子铸炮强征民夫,收矿逼死百姓’,更诬三十文官因官盐掺沙致病。
如今京师流民聚集,官盐铺门可罗雀!”
朱常洛眉峰微蹙:“汪汝修伏诛,徐缙芳败亡,余孽尚敢作祟?”
“据查,流言源头直指江南盐商,与浙党齐党暗通款曲。”
周起元接口道,“姚宗文、亓诗教近日频繁联络江南士绅,刘廷元更从漕运任上密信煽动罢市。”
王佐怒拍佩刀:“殿下推行平价盐惠泽万民,彼等为一己私利,竟敢扰乱民心!”
“慌则生乱。”朱常洛沉声下令:
“冯卿即刻携官盐样本,赴各盐铺当众验煮,以正视听。
周卿安置流民至官矿、火器局务工,日结工钱二十文,三餐管饱,矿场每月加肉三次。”
“徐先生、赵先生将铸造账目、流民安置名册公之于众,让百姓知晓新政皆取自抄没赃银,未耗国库分文。”
三人躬身领命:“臣等遵旨!”
京师·西市盐铺前
冯从吾当众倾泻官盐,雪白盐粒如碎玉流泻。铁锅沸水翻腾,新盐入水即化,无一丝沉淀。
“乡亲们请看!”他舀起一勺清亮盐水,
“此乃三十文一斗的精白盐,无沙无杂!”说着仰头饮下。
老农颤巍巍接过木勺,咂摸后双眼发亮:“咸得纯粹!比从前百文私盐还干净!”
“此盐定价,参考成化年间官盐旧制,取‘民可承负,官有微利’之度。”冯从吾高举账册,“铸炮劳民之说纯属诬陷!所有开支皆来自盐商罚银,流民务工每日工钱二十文,矿场三餐有米有菜,每月还能吃上肉,这难道是劳民伤财?”
人群议论纷纷,忽有汉子挤上前喊道:
“冯大人说得在理!我兄弟在火器局做工,上个月寄回三百文,家里都吃上白面了!”
“买官盐去!”百姓哄然响应,冷清盐铺瞬间排起长龙。
天津行宫暖阁内地龙正旺。
四岁的朱由校抱着精雕佛郎机模型,对着地毯上的“敌营”比划;
五岁的朱徵娟搁下描红的火器图纸,拿起流民务工名册翻看;
三岁的朱徵妲踮脚捧起盐碟:“皇爷爷尝,盐盐白净,百姓都能吃啦。”
万历捻起一撮盐,入口咸香纯粹,眼角笑纹舒展:“徵妲有心,这盐政确实办得妥当。”
李恩呈上京师奏报,万历扫过“姚宗文联名弹劾太子劳民伤财”一行,脸色渐沉。
他指尖划过附在奏后的流民名册,又想起此前太子平叛时不扰百姓的旧例,
再看孙辈们围着新政图纸嬉闹的模样,胸中郁气渐散。
朱徵娟仰头道:“盐商断了财路,朝臣惧太子爹爹掌兵权,这才合伙造谣。”
朱徵妲揪着祖父衣袖:“让锦衣卫叔叔查查,他们是不是和私盐贩子勾结?
朱由校丢开模型,小脸气得通红:‘他们欺负爹爹!皇爷爷快下旨!’
朱徵妲悄悄将梅干荷包塞进他手里:‘哥哥不气,吃颗梅干甜甜嘴。’”
万历朗声大笑,揉着孙儿们的头顶:“好!就依你们!”
随即肃容传旨:“姚宗文等罚俸半年,闭门思过!着太子严查盐商余孽,散布谣言者抄家流放!盐政火器照常推进,阻挠者以谋逆论处!”
“要让苏扬百姓都吃上干净盐呀。”朱徵妲补充道。
“自然。”万历轻捏她脸颊,“传旨盐运司,加大官盐投放,严查私贩,再令漕运总督疏通河道,确保官盐畅行无阻!”
旨意传至京师,锦衣卫三日间缉拿造谣者数十,抄家流放。谣言顿息,浙党齐党尽皆敛迹。
江南·扬州盐商会馆
烛火摇曳,映着盐商头目们铁青的脸。
汪承祖拍案而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我汪家三代经营盐业,叔父一生心血,竟被朱常洛一朝抄没!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朱常洛太狠了,冯从吾当众验盐,官盐铺前又排起长龙,我们的私盐根本卖不出去!”
一名盐商捶着桌子,“库存的盐都要霉了!”
“浙党那边也靠不住。”另一名盐商咬牙:“姚宗文被罚俸闭门,刘廷元被漕运总督牵制,自身难保,根本帮不上忙!”
“要不……我们退一步?”角落里有人迟疑,“平价盐虽赚得少,但总比血本无归强,何况太子新政并未赶尽杀绝……”
“放屁!”汪承祖怒斥,“朱常洛断我等生路,今日退一步,明日他便要收尽盐场!”
他眼中闪过阴鸷,“他的火器局、官矿都需要精铁,我们联络江南盐商残余,勾结漕运水匪,截断运往京师的精铁运输线!
再派死士潜入京师,毁掉他的火器图纸!”
“还有天津行宫,”一名盐商压低声音,“万历和太孙、郡主都在那里,若是能请两位小贵人前来做客……”
“不可!”立刻有人反驳,“挟持皇嗣乃是灭族大罪,朱常洛必定会倾尽全力追杀,我们得不偿失!”
众人争论不休时,阴影处的账房先生缓缓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承祖兄,稍安勿躁。断其铁、毁其图,不过是疥癣之疾。
至于行险挟持皇嗣……更是取死之道。”
他顿了顿,在桌上蘸着茶水画了个模糊的兽头:“北边的贵人传话,让我们沉住气。”
“你是说……建州?”汪承祖瞳孔一缩,四处张望,低声说道。
账房先生点头,指尖划过茶水痕迹:
“江南漕运四通八达,你们可联络漕运中的私盐帮派,故意制造堵船,拖延官盐、粮草转运;
再暗中资助矿场周边的顽民,制造矿难,诬陷新政害民。”
“这些都只是小打小闹!”汪承祖不甘。
“小打小闹,足矣。”账房先生冷笑,“只要拖住朱常洛新政的脚步,待到秋高马肥时,边关烽火一起,朝廷必然无暇南顾。”
“届时,建州铁骑南下,盐利、江南沃土,还不是任凭我们取舍?”
他顿了顿,补充道:“听闻沿海倭寇近来也不安分,或许……能帮我们分担些压力。”
汪承祖眼中闪过贪婪与狠厉,拍案道:
“好!就按先生所言,联络漕帮、资助顽民,再暗中通联建州!我倒要看看,朱常洛的火器,能不能挡住南北夹击!”
烛火跳动。
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如同一道道蛰伏的毒蛇。
本章金句
军政哲思
1. “火器护邦,非为逞勇。”——朱常洛
(八字道出强军本质,尽显储君格局)
2. “利器虽成,然人心浮动,治国之难更胜铸炮。”——朱常洛
(点睛之笔,将技术提升至治国哲学高度)
3. “标准化铸器,精细化用器,此乃强军正道!”——朱常洛
(凝聚改革核心思想,铿锵有力)
民生智慧
1. “此盐定价,参考成化年间官盐旧制,取‘民可承负,官有微利’之度。”——冯从吾
(展现政策的历史依据与精准平衡)
2. “咸得纯粹!比从前百文私盐还干净!”——老农
(百姓心声,用最朴素语言为新政正名)
政治博弈
1. “盐商断了财路,朝臣惧太子爹爹掌兵权,这才合伙造谣。”——朱徵娟
(五岁稚子直言斗争本质,反差犀利)
2. “断其铁、毁其图,不过是疥癣之疾。至于行险挟持皇嗣……更是取死之道。”——账房先生
(阴谋家的冷静算计,尽显老辣)
战略布局
1. “只要拖住朱常洛新政的脚步,待到秋高马肥时,边关烽火一起,朝廷必然无暇南顾。”——账房先生
(将商贾私仇升格为地缘博弈,格局顿开)
2. “我要看看,朱常洛的火器,能不能挡住南北夹击!”——汪承祖
(狂徒的丧心病狂,预示更大风暴)
小剧场
《行宫育儿之皇孙的十万个为什么》
朱由校:(举着模型)“妹妹,你说为什么炮弹是圆的不是方的?”
朱徵妲:(舔着梅干)“因为方的滚不快呀。”
朱由校:“那为什么火炮要叫佛郎机?”
朱徵妲:“因为……因为佛郎机的人长得佛头佛脑?”
万历:(一口茶喷出)“咳咳……叶向高!明日就给太孙加课《火器源流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