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郓州地界。
段景住趴在马背上,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照夜玉狮子”依旧神骏,但连日来的逃亡、惊吓、绕路。
已让这位精瘦的汉子憔悴不堪,眼窝深陷。
只剩下本能的驱使和对“梁山”二字的执念,支撑着他没有倒下。
他怀里的那方玉玺,此刻感觉重若千钧,不再是通往富贵的阶梯,更像是催命的符咒。
这一路上,他见识了太多觊觎的目光,经历了太多莫名其妙的截杀与盘查。
若非总在关键时刻出现一些意外。
或是两股不明势力互相打起来。
或是突然有官军巡逻经过,他恐怕早已人宝两失。
“快了……就快到了……”
他抬头,已经能隐约望见那片闻名天下的浩渺水泊的轮廓,精神不由得一振。
就在他以为终于要脱离苦海时。
前方树林中骤然射出几支冷箭,劲道十足,直取他与马匹!
段景住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一勒缰绳,玉狮子人立而起。
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但马臀还是被擦出一道血痕。
数名蒙面黑衣人从林中扑出,刀光闪烁,杀气凛然,目标明确地指向他怀中。
千钧一发之际,侧翼官道上蹄声如雷!
一队打着梁山旗号的人马旋风般杀到,为首一人身形敏捷,声若洪钟:
“梁山戴宗在此!何方宵小,敢动我梁山客人!”
话音未落,戴宗与身后几名头领已如猛虎下山,扑向那些黑衣人。
双方瞬间战作一团。
戴宗等人武艺高强,又是有备而来,很快便将那几名黑衣人逼退。
对方见势不妙,唿哨一声,迅速遁入山林消失不见。
段景住惊魂未定,看着赶到身边的戴宗,如同见到了救星,声音都带着哭腔:
“可是梁山的神行太保戴宗哥哥?小弟段景住,特来投奔宋公明哥哥,献上……献上宝物!”
戴宗打量了一下段景住和他身后那匹即便染尘也难掩神异的白马。
心中已有计较,脸上露出和煦笑容:
“段景住兄弟辛苦了!公明哥哥早已得知兄弟义举,特命我等前来接应!
此地不宜久留,快随我等上山!”
梁山泊,金沙滩。
宋江率领吴用、卢俊义、花荣等一众核心头领,亲自在此迎候。
场面颇为隆重,显示出对献宝之人的极大重视。
当段景住在戴宗陪同下,牵着“照夜玉狮子”,步履蹒跚地踏上金沙滩时。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黄绫包裹上。
“公明哥哥!”
段景住见到宋江,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双手高高捧起那黄绫包裹,声音嘶哑却带着无比的激动。
“小人段景住,在北地偶得传国玉玺!
深知此乃天命所归之象征,不敢私藏,特来献与哥哥,助哥哥成就大业!”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传国玉玺”四个字真真切切从段景住口中说出时。
整个金沙滩依旧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声。
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目光灼热地盯着那方包裹。
宋江强压着内心的狂喜与激动,快步上前,亲手扶起段景住,语气无比诚恳:
“段景住兄弟快快请起!你千里献宝,此心此意,重于泰山!”
“宋江何德何能,敢受此重宝?”
话虽如此,他的手却稳稳地接过了那个黄绫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气运。
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宋江缓缓揭开了黄绫。
一方色呈青碧,螭虎纽。
刻有鸟虫篆文的玉玺,在阳光下展露真容!
其材质温润,雕工古拙。
虽历经岁月,却自有一股威严堂皇之气弥漫开来,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此玉玺乃铁鸦军精心仿造,几可乱真。
更是动用了权限加持,使其自带一种迷惑人心的“正统”气场。
“真是玉玺!”
“天佑我梁山!”
“公明哥哥果真是天命所归!”
沙滩上,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尤其是宋江的嫡系人马,更是兴奋不已。
吴用适时地高声赞道:
“昔有石碣降世,昭示星辰序列!”
“今有玉玺来投,印证天命所归!”
“此乃上天注定,要我梁山辅佐明主,替天行道,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他这话,巧妙地将石碣与玉玺联系起来。
进一步巩固了宋江“天命之人”的地位。
卢俊义看着那方玉玺,眼神复杂,最终也只是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一些原本心中还对“北望”存有念想的小头领,见此情景,也不禁动摇起来。
宋江手捧玉玺,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与周围山呼海啸般的拥戴。
只觉得志得意满,此前因流言而产生的一丝阴霾也一扫而空。
他环视众人,声音洪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乃上天所赐,民心所向!宋江蒙诸位兄弟不弃,推为首领,又得此神器,岂敢不为天下苍生效力?”
“我意,三日之后,于聚义厅前,设坛祭天,举行献玺大典!”
“昭告天下英雄,我梁山秉承天命,必将扫清奸佞,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
“谨遵哥哥号令!”
众人齐声应和,声震水泊。
聚义厅后堂,吴用秘密会见了匆匆赶回的石墩。
“石墩兄弟,大典之事已定,三日之后。”
吴用压低声音。
“宋江对此极为重视,已命人加紧筹备,场面必然极大,邀请各路依附势力观礼的帖子也已发出。”
“守卫方面,由吕方、郭盛负责明哨,调动山寨精锐把守各处要道。
暗地里,铁鸦军的人,尤其是那个‘曾涂’,必然会安插人手,严密监控,防止有人破坏。”
石墩仔细听着,点了点头:
“君上与晁天王已料到如此。
他们让我转告军师,大典之时,见机行事,一切按预定计划。”
他顿了顿,补充道。
“届时,可能会有些‘意外’发生,军师需早做心理准备,并设法稳住局面,勿要使山寨陷入不可控之混乱。”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羽扇轻摇:
“贫道明白了。
请转告陈先生与天王,吴用自知该如何行事。
这‘天命’之光,是时候让它照一照那些隐藏在阴影里的东西了。”
秘密山谷,主帐内。
陈稳、晁盖与钱贵围在地图前。
“大典定在三日后。”
钱贵指着梁山泊的简易地图。
“根据吴用传出的消息和我们的侦查,明哨暗岗布置已然清晰。
吕方、郭盛不足为虑,关键是铁鸦军的幽影和那个‘曾涂’。”
晁盖摩拳擦掌:
“先生,我们何时动手?如何动手?”
“玉玺肯定是假的,只要当众揭穿,宋江这‘天命’就是个笑话!”
陈稳目光沉静,手指轻轻点在聚义厅前广场的位置。
“不必我们亲自冲上去揭穿。”
“钱贵,我要你在典礼最高嘲时刻!”
“在宋江手持玉玺,接受万众欢呼,气氛最热烈,也是他们防备看似最严密、实则内心最松懈的那一刻……”
他抬起眼,眼中寒光一闪。
“让那方玉玺,自己‘说话’。”
钱贵心领神会,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属下明白。
‘证据’早已备好,只待东风。
定会让这‘献玺大典’,精彩万分。”
陈稳看向晁盖:
“晁盖兄,基地这边,所有人员做好准备。
大典之后,无论成败,梁山必有一场剧变。
我们要随时准备接应林冲、吴用等人,以及……
接收那些看清了‘天命’真相、愿意追随真正‘北望’之路的弟兄。”
“先生放心!”
晁盖慨然应诺。
“刀已磨利,只等号令!”
风云汇聚于梁山之巅。
一场看似是宋江集团走向巅峰的庆典,实则是决定“北望”命运走向的关键节点,正缓缓拉开帷幕。
所有的目光,所有的暗流,都投向了三日后的聚义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