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泊,聚义厅。
气氛比往日更加肃杀。
探马接连来报,朝廷已任命双鞭呼延灼为统制,调动精兵八千,并携连环甲马军一千,浩浩荡荡,杀奔梁山泊而来。
呼延灼,河东名将呼延赞之后,将门虎子,武艺高强,尤擅统兵,更兼有那连环甲马,人马俱披重甲,以铁索相连,冲锋起来如墙而进,势不可挡,乃是朝廷镇压地方叛乱的重要利器。
消息传来,梁山上下震动。
即便是最桀骜的阮小七,听闻连环甲马的威名,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那玩意儿,在水泊边上或许施展不开,但若被其突入滩头阵地,或是梁山主动出击在平野相遇,对缺乏重甲和相应克制手段的梁山军而言,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厅内头领齐聚,议论纷纷。
杜迁面带忧色:
“天王,呼延灼乃名将之后,麾下皆是禁军精锐,更有连环甲马这等大杀器,来势汹汹。我等……是否暂避锋芒,固守水寨?”
刘三也跟着附和:
“是啊天王,硬碰硬恐怕损失太大。不如……不如想想其他法子?”他眼神闪烁,所谓的“其他法子”不言而喻。
“放屁!”
林冲猛地站起,虎目含威。
“未战先怯,岂是英雄所为?我梁山立‘北望’之志,若连一呼延灼都不敢战,日后谈何驱逐胡虏,匡扶华夏!”
他转身对晁盖抱拳:
“天王,林冲愿为先锋,迎战呼延灼!倒要看看,是他的连环甲马厉害,还是我梁山儿郎的骨气硬!”
阮小二也道:
“林教头说的是!我梁山儿郎,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他有连环马,我有八百里水泊,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吴用轻摇羽扇,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石墩身上:
“石墩兄弟,你素来沉稳多谋,对此战有何看法?”
石墩沉吟片刻,开口道:
“呼延灼兵精将猛,连环甲马更是劲敌,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其军优势在于平原冲阵,我军优势在于水泊地利与灵活机动。”
“我建议,可分三步应对。”
“其一,诱敌深入。放弃外围些许据点,示敌以弱,将官军主力,尤其是那连环甲马,诱至水泊边缘,我预设战场之地。”
“其二,破其坚甲。连环甲马虽强,却也有其弱点。甲胄沉重,转动不灵,尤其惧火、惧绊、惧陷。我可多备钩镰枪、挠钩、渔网,于浅滩泥泞处挖掘陷坑,并准备火油火箭,专攻其马腿、关节及铁索连接之处。”
“其三,断其归路。待其前锋受挫,阵型混乱之际,由阮氏兄弟率水军精锐,绕至其后,焚毁其战船粮草,断其归路与水路支援,令其首尾不能相顾。”
他顿了顿,看向林冲和阮氏兄弟:
“此战关键,在于林教头能否正面顶住压力,且战且退,成功诱敌。在于阮家兄弟的水军,能否及时切断敌军后路。更在于所有兄弟,能否严格执行命令,灵活运用器械,而非逞一时血气之勇。”
晁盖听得连连点头:
“好!石墩兄弟此计甚合我意!便依此行事!林教头,阮家兄弟,各部头领,各司其职,加紧准备!”
“得令!”
众头领轰然应诺,斗志被充分调动起来。
城外隐秘据点。
陈稳与钱贵也在密切关注着军情。
“呼延灼……连环甲马……”
陈稳沉吟着。
通过“势运初感”,他能察觉到一股雄浑刚猛、代表着伪宋朝廷正统力量的“势运”,正伴随着一股凌厉的兵戈之气,向着梁山压迫而来。
而在那军阵之中,亦夹杂着几缕若有若无的阴冷幽能,显然是铁鸦军混迹其中,或为监军,或为暗中引导,确保战事按照他们的预期发展——要么剿灭梁山,要么重创之,逼其走向“招安”。
“石墩之策,稳妥可行。”
陈稳对钱贵道。
“你带人,将我们库存的那批特制火油和淬炼过的钩镰枪头,设法混入梁山军备之中,交给石墩分配使用。另外,挑选几个机灵且通水性的,混入阮小七的行动队伍,协助他们执行断后任务,务必确保成功。”
钱贵应下,又道:
“君上,我们是否要在阵前,尝试接触或点拨那呼延灼?此人乃将门之后,素有忠勇之名,或许……”
陈稳摇了摇头:
“时机未到。此刻他奉旨征讨,锐气正盛,且必有铁鸦军耳目在侧,贸然接触,适得其反。待其受挫,心生动摇之时,或有机会。眼下,先助梁山打赢这一仗,挫败朝廷锐气,便是对其最好的‘点拨’。”
数日后,梁山泊外,预设战场。
呼延灼率领大军,果然被林冲且战且退的战术所吸引,深入水泊边缘地带。
这里地势相对平缓,但多有沼泽浅滩,芦苇丛生。
见梁山军马“溃退”,呼延灼求胜心切,下令连环甲马出击!
千匹骏马披挂重甲,以铁索相连,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轰鸣着冲向梁山阵线,大地为之震颤,气势骇人!
梁山军阵前列的士卒,见到这等威势,不免心生惧意。
就在此时,石墩立于阵中高处,厉声喝道:
“钩镰手上前!挠钩准备!火油箭,瞄准马腿!”
早已准备多时的梁山士卒,强压恐惧,按照平日操练,纷纷行动起来。
钩镰枪从盾牌缝隙中伸出,专削马腿;挠钩从芦苇丛中抛出,试图绊倒冲锋的健马;一支支蘸满火油的箭矢,带着呼啸声,射向甲马关节和铁索连接处!
火星溅射,铁索被烧得发烫,战马吃痛,发出凄厉嘶鸣!
不断有甲马被钩倒、绊翻,沉重的身躯连带拖倒旁边的同伴,原本整齐如墙的冲锋阵型,顿时陷入混乱!
林冲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率领精锐马步军从两翼杀出,直冲敌阵混乱之处!
他本人更是挺起丈八蛇矛,直取在后方指挥的呼延灼!
呼延灼没料到梁山竟有如此针对性的战法和器械,眼见连环甲马受制,前锋混乱,又见林冲骁勇,心下大惊,急忙挥舞双鞭迎战。
两人鞭矛相交,战作一团,一时间难分高下。
而此刻,阮小二、阮小五率领的水军,已凭借对水道的熟悉,绕至官军后方,发动突袭!
钱贵安排的人手在其中发挥了关键作用,精准地找到了官军囤放粮草和停泊船只的位置,引燃大火!
一时间,官军后方浓烟滚滚,一片大乱!
前方受挫,后路被断,官军士气大跌,阵脚大乱。
呼延灼与林冲力战数十回合,见己方败象已露,无心恋战,虚晃一鞭,拨马便走,喝令收兵。
林冲也不追赶,勒住战马,看着呼延灼败退的背影,朗声道:
“呼延将军!今日胜负已分!尔等朝廷官兵,空有精锐,却只知对内征剿!何不将这般武勇,用于北疆,驱除胡虏,复我河山!在此与我等志在‘北望’的梁山兄弟厮杀,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呼延灼正狼狈后撤,听闻此言,身形猛地一滞,却未回头,只是加快速度,汇合残兵,仓皇退去。
只是林冲那几句话,却如同种子,落在了他的心田之上。
此战,梁山以精妙战术与地利之便,大败呼延灼,缴获军械马匹无数,声威大震!
“北望”派借此战进一步确立了在梁山的领导地位,其战术理念也得到了实践的检验。
消息传开,山东震动,伪宋朝廷颜面扫地。
而败退回营的呼延灼,独坐帐中,望着摇曳的烛火,脑海中反复回响着林冲阵前的话语,又想起军中那些关于梁山“北望”之志的传闻,再对比朝廷如今的腐朽与此次征剿的种种掣肘,心中第一次对自身的使命,产生了深深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