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涯的手还按在胸口，系统核心的温度没降下去。他能感觉到那东西还在跳，像块烧红的铁贴在皮肉上。裂隙边缘的银光乱流卷得更急了，周慕白站在对面，右臂焦黑地垂着，左眼却亮得吓人。
“没有我，你的系统会爆炸。”周慕白开口，声音平得像在念通知，“它从诞生那一刻起就绑定了我的生物密钥。你不过是个临时操作员。”
江无涯没动。他记得刚才那一瞬间——金光炸开时，脑子里闪过的不是数据，不是代码，是饭桶叼着泡面往他怀里塞的样子，是童童偷偷把卫生纸折成小花塞进他口袋的动作。那些事没人记录，可它们是真的。
他站直了身体。
林小闪就在这时抬起了头。
她的头发原本是蓝的，现在一缕一缕变成深紫，像是电流在发丝里烧出了颜色。绝缘服表面噼啪作响，电弧从指尖窜到肩线，又沿着背部拉出蛛网状的光痕。
“你说谁是工具？”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带着电流震颤。
周慕白皱眉，刚要后退一步，林小闪已经冲了出去。
她整个人像一道闪电劈进空气，双臂张开的瞬间，高压电流在空中织成一张电网。那网没有形状，却精准锁住了周慕白全身的神经节点。他的动作僵住，左眼红光闪了一下，随即被电弧击穿。
“啊！”周慕白闷哼一声，身体猛地抽搐。
江无涯立刻转身，一巴掌拍在铁皮猪背部的红色按钮上：“激光炮，锁定目标！”
机甲兽的眼灯瞬间转红，炮口开始凝聚高能光束。嗡鸣声越来越尖锐，像是金属被撕裂前的最后一声哀叫。
“回你的时空去！”江无涯吼了一声。
炮弹轰然射出，正中周慕白胸口。他整个人像断线风筝一样倒飞出去，撞进身后的银色裂隙。乱流卷着他往深处拖，身影一点点模糊。
就在他即将完全消失的刹那，右手一扬。
一把黑色合金匕首破空而出，直取江无涯咽喉。
江无涯来不及躲，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刀锋带起的风已经刮到了脸上。
侧方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哼鸣。
饭桶猛冲过来，獠牙向上一挑，“铛”地一声将匕首击偏。刀刃擦着江无涯的脸划过，在船体金属板上划出一串火星，最后钉进了控制台侧面。
江无涯喘了口气，手还按在胸口。他低头看了眼脸上的血痕，又抬头看向裂隙。
银流还在旋转，但周慕白不见了。
林小闪跪倒在地，双手撑着地面，呼吸很重。她的头发正在褪色，从紫色慢慢变回蓝色。绝缘服多处烧焦，冒着淡淡的烟。
“我不是……你的东西。”她低声说了一句，嘴角扯了下，像是笑，又像是疼。
江无涯走过去，站在她旁边，没说话。他知道她听得到。
饭桶走过来，用脑袋轻轻拱了拱江无涯的小腿，鼻孔喷出两股热气。它转了个圈，趴在地上，眼睛还盯着裂隙方向。
船体平台安静了几秒。
然后，江无涯摸了摸口袋里的工作证。它还在发烫，但不像刚才那么烫了。
“你说系统是你写的剧本？”他对着裂隙开口，“可你忘了写一件事。”
他顿了顿。
“我收破烂的时候，从来不看说明书。”
话音刚落，裂隙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设备重启的提示音。银流中间出现一个短暂的停顿，仿佛时间卡了一帧。
紧接着，一道新的光幕缓缓浮现，上面显示着一行字：
【抑制器·人格稳定性监测】
进度条闪烁了一下，从78%掉到了63%。
江无涯盯着那行字，没动。
林小闪慢慢抬起头，看着那道光幕，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她的指尖又有电火花冒出来，但这次很弱，一闪就灭。
“他还想算计你。”她说。
“算错了。”江无涯冷笑，“他以为我是靠系统活着。其实我是靠泡面、螺丝、废纸板活着。系统？它只是个打工仔。”
饭桶哼了一声，像是在附和。
林小闪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试了两次才成功。她的腿还在抖，但站住了。
“下次别冲这么猛。”江无涯看了她一眼。
“下次？”她反问，“你还想有下次？”
“我说的是他。”江无涯指了指裂隙，“他不会就这么完。”
林小闪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绝缘服内侧，摸出一块烧得只剩一半的芯片。那是她之前自毁的控制芯片残片。
“我以前怕失控。”她握紧芯片，“现在不怕了。就算电满了，我也知道该打谁。”
江无涯点点头。
远处，铁皮猪的炮口还在冒烟。那股味道混着金属烧焦的气息，在平台上飘着。
饭桶突然耳朵一抖，鼻子嗅了嗅，站起来走到控制台边，用獠牙把那把匕首撬了下来。它低头闻了闻，然后一口吞了进去。
江无涯：“……你吃这个干嘛？”
饭桶不理他，转头走到角落，蹲下身子，屁股对着他们。
五秒后，“哐当”一声，一块带着螺纹的金属砖落地。
江无涯看了一眼，认出来了——那是能用来做墙体加固的再生建材。
“行吧。”他说，“你爱吃螺丝我不管，吃匕首也算资源回收，挺合理。”
林小闪终于笑了下，虽然笑得很累。
她走到江无涯身边，看着裂隙的方向。银流还在转，但节奏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狂暴，反而有种规律性的波动。
“他在找别的入口。”她说。
“让他找。”江无涯拍拍铁皮猪，“我们有三个防御工事没启用，六十七吨备用建材，还有三百大妈等着换厕纸。他敢来，我就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群众基础。”
林小闪看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说点正常的反击方案？”
“这还不够正常？”江无涯瞪眼，“你以为我天天忙活这些破事是为了啥？就是为了防这种装模作样的疯子突然跳出来讲大道理。”
林小闪没再说话。
她抬起手，指尖冒出一缕细小的电流，缠上江无涯脸上的伤口。电流轻轻扫过，血止住了。
“谢谢。”江无涯摸了摸脸。
“别谢。”她说，“下次躲快点。我不想再冲一次。”
江无涯点头。
平台恢复了安静。只有裂隙的嗡鸣还在持续，像是某种未结束的警告。
饭桶打了个嗝，吐出一小团金属渣。
江无涯看着它，忽然问：“你还吃得动吗？”
饭桶回头看他，鼻孔喷气，眼神很明确：只要是有金属的东西，我都吃得动。
江无涯笑了。
他转向裂隙，声音不高，但很清楚：“你听着，周慕白。你可以删记忆，改数据，造谎言。但你删不掉我们吃过多少包泡面，修过多少堵墙，救过多少条命。”
“你编的剧本，演不下去了。”
裂隙中的银流猛地一顿。
下一秒，一道新的光幕弹出，上面只有一行字：
【你签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