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嗡鸣还在耳边回荡，江无涯的手指刚离开导航面板，船体还没完全稳住。他正要回头确认陈明的状态，眼角忽然扫到一道银光从裂隙深处疾射而出。
那不是金属反光，也不是电流，而是一只手——苍白、修长，指尖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直直按向他的太阳穴。
他想躲，但身体慢了半拍。手指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脑子像被插进了一根烧红的铁钉。
画面炸开。
一个七岁的小孩坐在实验室的椅子上，穿着白大褂的男人递给他一支注射器。小孩笑了，接过针管，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手臂。液体是绿色的，缓缓推入血管。男人轻声说：“很好，你是自愿的。”
“放屁！”江无涯猛地咬破嘴唇，血腥味在嘴里炸开。疼痛让他清醒一瞬，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假的，“我没笑过！我他妈当时哭得像个傻子！”
可画面还在继续。小孩把针头拔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种诡异的笑容，说：“爸爸，我能变强吗？”
“这不是我。”他低吼，“这不是我的记忆。”
那只手还在施压，周慕白的声音从裂隙中传来，带着笑意：“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受害者，其实你才是第一个同意实验的人。你父亲只是执行者，真正签字的是你——七岁的你，亲手按下了确认键。”
“闭嘴！”江无涯额头青筋暴起，双手死死抓住周慕白的手腕，试图掰开。可对方纹丝不动，像焊在了他的脑袋上。
记忆画面开始扭曲。他又看到自己站在末日爆发的第一天，社区主任倒在地上，变异野猪冲过来。他不是被逼无奈才用泡面去喂猪的，而是主动掏出最后一包红烧牛肉面，笑着说：“来，饭桶，签个契吧。”
荒谬感冲上头顶。他知道这些全是假的，可大脑已经开始动摇。万一……真是这样呢？
就在这时，一道蓝光从侧后方劈来。
不是大面积的电磁冲击，而是一束极细、极准的电弧，像一根烧红的针，直刺周慕白手腕的神经节点。
“啊！”周慕白闷哼一声，手指抽搐，力道松了一瞬。
林小闪站在三步外，指尖还冒着电火花，呼吸急促。她刚才一直在观察电磁场波动，早就发现异常，提前蓄能三十秒，就等这一刻出手。
“他的记忆是假的入口。”她声音发抖，但眼神没晃，“你记得什么，才是真的。”
江无涯趁机猛退一步，甩开那只手。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抬头看向裂隙边缘。
周慕白悬浮在银色乱流中，右手掌焦黑一片，皮肉翻卷，冒着淡淡的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居然笑了。
“有意思。”他说，“你们还真信那一套‘自我认知’的废话。”
江无涯没理他。他伸手按住胸口，那里有个微微发烫的凸起——系统核心。它一直在跳动，像一颗活着的心脏。
他闭眼，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饭桶第一次叼着泡面回来，屁股一扭一扭地走到他面前，鼻孔喷气像是在邀功；
泡面猴从废墟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一包发霉的干脆面，咧嘴露出缺牙的笑容；
童童把一张折成小花的卫生纸塞进他口袋，小声说：“江哥，这个给你擦汗。”
这些事没人记录，没人宣传，可它们真实发生过。
他睁开眼，声音很轻：“你说系统是你给的。”
周慕白挑眉。
“可它认的是我。”江无涯五指收紧，死死按住核心，“不是你，不是你爸，不是什么破实验。它认的是我亲手囤的每一包泡面，捡的每一块螺丝，救的每一个活人。”
话音落。
系统核心突然爆发出一道金光。
不是柔和的亮，而是像高压电击穿空气那样的刺目强光，直直轰向周慕白的手。
“呃！”周慕白惨叫一声，整条右臂被弹开，整个人在空中翻了半圈，重重撞在裂隙壁上。银色空间一阵震荡，几块碎片掉落，砸在船体上发出闷响。
金光没有停。
它在江无涯胸前形成一个旋转的光盾，像一层看不见的屏障，将整个时空夹缝隔开。
周慕白站稳，左眼血红，死死盯着江无涯。他的右手已经无法动弹，焦黑的皮肤下隐约有金属丝断裂的痕迹。
“你以为这就赢了？”他冷笑，“你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你的父亲，你的出生，你的系统激活密码——全是我写的剧本。”
江无涯喘着气，没说话。
林小闪慢慢走到他身边，左手撑着膝盖，右手还在冒电火花。她的屏障只剩薄薄一层，随时可能崩塌。
“你还撑得住吗？”她问。
“撑不住也得撑。”江无涯抹了把脸，“不然谁来收破烂？”
林小闪差点笑出声，又硬憋回去。
裂隙中，周慕白抬起完好的左手，轻轻一划。空气中浮现出一块透明屏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最上方写着：【抑制器·人格稳定性监测】。
进度条显示：**78%**
“你还有22%的动摇空间。”他说，“我不急。时间在我这边。”
江无涯盯着那条进度，忽然笑了。
“你知道我们小区怎么处理坏冰箱的吗？”他问。
周慕白皱眉。
“拆了。”江无涯说，“螺丝归螺丝，塑料归塑料，铜线拿去换泡面。你这套系统再高级，在我这儿也就是一堆能回收的破烂。”
他拍了拍胸口的核心，“它现在听我的。你想拿回去？排队，前面至少还有三百个等着换厕纸的大妈。”
周慕白脸色变了。
他猛然挥手，整片裂隙开始震动。银色乱流加速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直指江无涯。
林小闪立刻张开屏障，但电流刚成型就被撕裂。
“准备跑！”江无涯大喊。
“来不及了！”林小闪咬牙，“他要发动时空裂隙吞噬！”
江无涯低头看系统核心，金光还在闪烁，但频率变慢了。它刚才那一击消耗太大。
他抬头，盯着周慕白：“你不是说我自愿的吗？那你告诉我——”
“我到底签了什么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