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靠山王府邸前。
朱门高阔,石狮雄踞,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杨林在大隋军中那如山般的地位与权势。守门的卫兵皆是百战锐卒,身披铁甲,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鹰,寻常人等望之便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但今日,一骑踏破长街宁静,径直冲到王府大门前。
马上之人,青衫落拓,面色平静,唯有一双眼睛,冷电般扫过门庭。
“杨林何在?”
声音平淡,仿佛他询问的不是威震天下的靠山王,而是麾下寻常一兵卒,正是赵信。
守门的卫兵队长脸色骤变,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直呼王爷名讳!给我拿下!”
他手中长戟一振,身后数名精锐卫兵同时踏步上前,戟锋寒光闪烁,瞬间组成一个小型战阵,杀气腾腾地围拢过来。
赵信甚至没有去看那些刺来的长戟,他只是单手握住刀柄,手臂猛地一抖!
“呜——!”
沉重的刀锋破空,发出令人心悸的闷响!只见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如同惊雷炸现,后发先至,“铛”的一声巨响,精准无比地磕开了最先刺到的三柄长戟!那沛然莫御的力量顺着戟杆传来,震得三名卫兵虎口崩裂,兵器瞬间脱手而飞!
而刀光毫不停滞,如同拥有生命毒蛇,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冰冷的刀尖已经点在了那卫兵队长的咽喉之上!
队长所有的怒吼和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冷汗涔涔而下。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是如何出刀的,只感到咽喉处那一点刺痛和刀锋上传来的、足以轻易撕裂他喉骨的恐怖力量。
“说。不然,就死。”
赵信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却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力。
队长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颤抖的声音:“王……王爷……半年前就已离府,巡查军务,至今……未归……”
“未归?”
赵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闪过一丝失望。
他缓缓收刀,卫兵队长如同虚脱般,踉跄后退,倚着门柱大口喘息,看向赵信的眼神已充满了恐惧。
赵信拨转马头,似要离去。就在众人心神稍懈之际,他却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前冲的同时,他猿臂舒展,手中长刀化作一道狂暴的黑色闪电,以开山裂石之势,狠狠劈向大门上方那块御笔亲题的“靠山王府”金匾!
“轰——咔!!”
震耳欲聋的巨响炸开!木屑混合着金粉四处飞溅!那厚重坚实的门匾,竟被这纯粹依靠臂力与速度的一刀,从中硬生生劈成两半!断口处木茬狰狞,半块牌匾摇晃着轰然坠落,砸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满街死寂!所有卫兵,包括远处窥探的行人,全都骇得面无人色!砸碎靠山王府的门匾,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与践踏,形同宣战!
赵信收刀回鞘,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只苍蝇。他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杨林,我赵信来过了。”
说罢,不再多看一眼,策马而去,蹄声嘚嘚,消失在长街尽头,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众魂飞魄散的王府护卫。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迅速烧遍洛阳,继而席卷四方。
武圣赵信,先是当众训斥天子杨广,令其受辱而不敢动;继而打砸靠山王府,这两件事,任何一件都足以惊世骇俗,而两件事接连发生,其带来的冲击力更是无与伦比!
天下群雄,各方势力,在听闻这些消息后,反应各异,但无不震撼。
“真猛士也!视皇权如草芥,踏王府若平地!这赵信,莫非是霸王再世?!”
“杨广和靠山王竟都对此沉默?这是……默认了他的威势?”
“朝廷威严扫地矣!看来,这大隋的天,真的要变了!”
无论是出于深深的忌惮,还是权衡利弊后的隐忍,杨广和杨林的沉默,在天下人眼中,无疑是对赵信那无匹武力的另一种承认。
武圣之名,经此一事,已不仅是勇武的象征,更带上了一种连朝廷都无法约束的超然地位。
……
离开了风云汇聚的洛阳,赵信信马由缰,一路南下。这一日,他经过当阳长坂坡古地。
此地地势起伏,荒草萋萋,秋风掠过旷野,卷起枯叶,发出呜咽之声,与沿途所见的繁华截然不同,透着一股沙场特有的苍凉与悲壮。
赵信勒住战马,立于高坡,放眼望去。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另一段时空中的壮烈景象——金戈铁马,鼓角争鸣,常山赵子龙,怀揣幼主,手持长枪,在万千敌军中纵横驰骋,七进七出,血染征袍,杀得曹军名将胆寒,杀出了一条赫赫威名!
“唉。”
一声轻叹随风消散,带着一丝时空错位的寂寥。
“长坂坡虽在,却已非我心中那个长坂坡了。”
此地因常山赵子龙而名垂青史,此刻站在这里,赵信仿佛能穿透时光,听到那震天的厮杀与不屈的战吼。这里是真正的古战场,人烟稀少,使得这片土地在很大程度上保留了原始风貌。
若有考古学家在此,或许能从被风雨冲刷的黄土中,找到半掩的、锈蚀斑斑的断刃残甲,若肯深挖,或许还能寻到百年前埋骨于此的士卒遗骸。
历史的厚重与苍凉,于此地无声地弥漫。
赵信默立良久。自从来到此世,为了那“天下第一战将”的目标,他马不停蹄,四处寻找强大的对手。说实话,他有些累了。并非身体疲惫,以他如今的体魄,纵马千里亦不觉乏。而是心累。
一种源于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一种追寻对手而不可得的失落。
如今,他赵信之名已响彻天下。即便他不再主动张扬,天下间,又有几人敢挑战他这“武圣”?既然寻找变得困难,不如以逸待劳。反正天下反隋势力已如星火燎原,各方豪杰迟早会崭露头角。到那时,自然不愁没有值得一战的对手。
想到此,他心中决断已定,不再急于奔波,而是放慢节奏,如同蛰伏的猛虎,在这纷乱的世道中随意游荡,静待风云聚会。
……
江夏郡,地处要冲,水陆便利。
赵信选择了此地暂时落脚。他径直踏入江夏刺史府。
对于他这位“恶客”的到来,以及随后毫不客气地将刺史“请”出,独占府邸的行为,大隋朝廷展现出了惊人的“宽容”——他们选择了视而不见,仿佛江夏从未有过这么一位跋扈的住客。
这种默许,背后是深深的无奈与恐惧。连皇帝和靠山王都暂避锋芒,地方官员谁敢去触这霉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于是,赵信便在江夏刺史府住了下来。期间,天下局势愈发糜烂。各处反隋义军风起云涌,瓦岗、窦建德、杜伏威……声势越来越大。
然而,对于这些消息,赵信大多只是听听,并未行动。他在等,等待那些能真正引起他兴趣的、堪称顶尖猛将的人物出现。寻常厮杀,已难入他法眼。
这一日中午,秋阳明媚。
赵信闲来无事,便在刺史府后院演练刀法。没有花哨的招式,只有最基础劈、砍、撩、挂,但每一刀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刀风呼啸,卷起地上落叶,空气仿佛都被那沉重的刀锋割裂。
就在这时,肥胖的江夏刺史气喘吁吁地跑来,远远站定,不敢靠近那凌厉的刀风范围,脸上堆满谄媚而惶恐的笑容,躬身道:“武……武圣大人,您让下官打听的消息,有眉目了!”
赵信闻言,收刀而立,激荡的刀风瞬间平息。他目光转向刺史。
刺史不敢怠慢,连忙道:“据报,瓦岗寨声势浩大,已立旗反隋,拥立程咬金为首,据闻还……还登基称帝了。朝廷震怒,靠山王麾下大将,‘九省花刀将’魏文通,已奉王命率十万大军征讨,目前双方在瓦岗附近对峙,战事焦灼。”
“魏文通?”
赵信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杨林倚重的大将,刀法娴熟,力猛势沉,在隋军中以勇武着称,算得上是当世一流战将。
“勉强可堪一战了。”
他问道,“杨林呢?他亲自去了?”
“这个……下官不知。”
刺史小心翼翼回答。
“靠山王行踪,非下官所能知。”
赵信沉默片刻,收起青龙偃月刀。
“算了。”
他淡淡道。
“是时候活动一下筋骨了。”
魏文通,九省花刀将,其勇武在当世已属顶尖,正好用以检验此世猛将的成色。瓦岗那边,或许能有更多发现。
他没有再多言,径直向外走去。
望着赵信离去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肥胖的刺史才长长吁出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后背官袍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抹着额头冷汗,心有余悸地低声咒骂:“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碰上这么个煞神!强占府邸,本官还得每日陪着笑脸,生怕他一个不顺心就砍了本官!晦气!真他妈晦气!”
他环顾这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屈辱与后怕交织。但最终,所有情绪都化为了一声带着巨大庆幸的叹息:
“这杀星总算走了!苍天有眼,本官今晚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