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市。
与城中心御道两侧的奢华商铺不同,一条不起眼的巷子深处,藏着一家挂着“千锤百炼”招牌的铁匠铺,炉火终年不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
赵信的身影出现在铺子门口,魁梧如山的身形和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让原本在铺子里挑选农具的几名顾客下意识地避让开来。
“掌柜的,我定制的兵器,如何了?”
铺主是一位五十多岁、肌肉虬结、皮肤黝黑的老者,姓王,是洛阳城内有名的匠作大家,尤其擅长处理各种稀有金属。
他闻声抬头,看到赵信,眼中立刻闪过一丝敬畏,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擦了擦汗,恭敬地迎了上来:
“客官,您来了!按照您的要求,日夜赶工,总算是幸不辱命!”
他一边说着,一边引着赵信走向后院工坊。这次突厥、高丽之行,赵信并非空手而归。他特意搜集了突厥王庭以及高丽王室珍藏的神兵以及稀有金属,目的只有一个——重铸他的青龙偃月刀!
连番激战,尤其是与顶尖战将的硬撼,以及阵斩无数,让这柄原本就非凡品的战刀也出现了些许磨损。更重要的是,随着自身力量的不断提升,赵信感觉原本的刀重已经有些“轻”了,无法将他的力量完全、酣畅淋漓地发挥出来。
他提出了极其苛刻的要求:在不改变青龙偃月刀基本造型和那标志性青龙雕刻的前提下,融入所有珍稀材料,进行加固、重铸,并大幅增加重量!最终,他一鼓作气,将目标定在了三百斤这个骇人听闻的数字上!
这并非他不能驾驭更重的兵器,而是必须考虑到伙伴黑风的承受能力。
黑风虽是万里挑一的神驹,体魄强健远超寻常战马,驮着赵信本人,连续奔驰三天三夜不用休息,但若再加上一柄数百斤的沉重兵器长时间作战,对它的负担就太大了。
经过权衡,三百斤是一个在保证赵信战力最大化与黑风可持续作战之间取得的平衡点,即便如此,背负如此重量进行高强度厮杀,一天也几乎是黑风的极限。
后院中,四名赤裸着上身、浑身汗水的精壮学徒,正吃力地用粗木杠抬着一个用厚布覆盖的长条状物体。从他们紧绷的肌肉和沉重的步伐可以看出,此物分量极重。
王掌柜上前,示意学徒们小心放下,然后亲手揭开了厚布。
一柄全新的青龙偃月刀呈现在眼前!
刀身依旧保持着那古朴霸道的造型,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刀面上那条栩栩如生的青龙雕刻似乎因为融入了新的材质,在炉火的映照下,鳞片泛着幽冷的光泽,仿佛随时会活过来择人而噬。
刀身的长度明显增加了半米左右,使得整柄刀更显修长而充满压迫感。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重新开刃的刀锋,寒光流转,仅仅是静静陈列在那里,就散发出一股斩断一切、无坚不摧的锐利气息!刀杆似乎也加粗了一些,包裹着防滑的密纹皮革。
“客官请看,”
王掌柜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自豪。
“完全依照您的要求,主体用您提供的陨铁与神兵熔炼,辅以百炼精钢,反复锻打千次,刀刃处更是用了秘法叠钢,保证其坚不可摧,锋锐无匹!重量……分毫不差!”
赵信目光扫过这柄焕然一新的战刀,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走上前,在那四名学徒和掌柜紧张的目光注视下,伸出了右手,看似随意地握住了加粗的刀杆。
然后,在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中,他单臂发力,竟将这柄重达三百斤的恐怖兵器,如同拿起一根普通木棍般,轻松写意地提了起来!
他甚至随手挽了几个刀花,那沉重的刀身在他手中仿佛没有重量一般,舞动时带起的风声却低沉呼啸,仿佛闷雷滚动,震得人耳膜发痒,炉火都随之明暗不定!
“这……这……”
“天神下凡啊!”
那四名学徒看得目瞪口呆,舌头都打了结。他们四人合力才能勉强抬动的兵器,在此人手中竟如此举重若轻!
王掌柜更是激动得胡须都在颤抖,他打造兵器一辈子,见过力士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神力!他颤声道:“客官……不,壮士!真乃神人也!古之霸王项羽,力能扛鼎,恐怕……恐怕也不过如此了吧!老夫能为此等神兵尽一份力,此生无憾矣!”
赵信对众人的震惊早已习以为常,他仔细感受了一下新刀的平衡与手感,确认完美契合自身,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将刀轻轻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地面似乎都微微震颤了一下。随即,他从怀中取出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金子,抛给王掌柜。
“手艺不错,这是酬劳。”
不等王掌柜从金子的震撼和感谢中回过神来,赵信已然提起三百斤的新版青龙偃月刀,扛在肩上,步履沉稳地离开了铁匠铺,仿佛肩上的不是一件恐怖兵器,而是一根柴火。
洛阳,天香楼。
尽管如今天下烽烟四起,反隋的浪潮一浪高过一浪,但作为大隋的东都,洛阳城内却依旧维持着一种畸形的繁华。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似乎刻意用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逃避那迫在眉睫的危机。
天香楼是洛阳有名的酒肆,此刻正值午市,大厅内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赵信扛着用粗布包裹了刀头的青龙偃月刀走了进来,他这独特的造型引得不少人侧目,但感受到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息后,又都纷纷移开目光。
他寻了个靠窗的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将大刀倚在墙边,点了几个小菜,一壶烈酒,自斟自饮起来。
他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大堂,最终落在了大厅中央一位须发皆白、穿着半旧长衫的说书老人身上。
那老者手持醒木,说得是眉飞色舞,唾沫横飞:
“……话说那武圣赵信,那是何等人物?那是天上的杀星临凡,武曲星下界!他见那突厥蛮子年年寇边,残害我大隋百姓,那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即单人独骑,提着他那柄青龙偃月刀,就这么杀奔草原去了!”
老者醒木重重一拍,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大堂内所有食客的注意。
“那突厥一国,号称控弦百万,但在武圣面前,那就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武圣所到之处,那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杀得突厥人是哭爹喊娘,死伤少说也有这个数——”
他伸出两根手指,又觉得不够,再加一根,夸张地喊道:“三百万!足足三百万哪!”
食客们发出一片惊呼,虽然觉得数字离谱,但听得极为过瘾。
“那突厥可汗,叫什么阿史那……对,阿史那咄吉!气得是暴跳如雷,亲自点起百万突厥铁骑,将那武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是刀山剑林,插翅难飞啊!”
“可武圣是何许人也?”
老者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比的崇敬。
“但见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手中青龙刀一挥,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就在那百万军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直杀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草原上的鲜血,都汇聚成河了!最后,百万突厥骑兵,硬是被他一人杀得溃不成军,望风而逃!”
老者说得口干舌燥,端起茶杯猛灌一口,食客们则纷纷拍手叫好,气氛热烈。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
一个粗豪的汉子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
“这下让那些突厥狗崽子知道咱们中原儿郎的厉害!”
“可不是嘛!年年秋高马肥就来打草谷,如今碰上硬茬子了,活该!”
“听说突厥可汗手下那个什么第一猛将,叫什么思摩的,在武圣手底下没走过一招就被砍了脑袋?武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众人议论纷纷,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仿佛那单骑破国的壮举是他们亲手完成的一般。尽管老者的故事漏洞百出,极度夸张,但在这种氛围下,无人去深究细节,他们要的只是那种扬眉吐气的快感。
赵信坐在角落,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有些无语。自己虽然杀得痛快,但也没到这老头说的这么离谱的地步。这些市井传言,真是越传越没边了。
就在这时,靠近楼梯口的一张雅座上,一位衣着华贵、明显是世家子弟的年轻公子,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他身后站着两名气息沉稳的护卫。他随手将一小堆碎银子丢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行了行了!老头,你这‘武圣破突厥’的故事,本公子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翻来覆去不下十遍了!”
那公子哥儿挥了挥手,语气带着几分命令。
“换个新鲜的!给本公子讲讲,武圣是如何踏平那高丽小邦,斩杀那劳什子军神乙支文德的!讲得好了,这些银子,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