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脉冲像濒死者的喘息,越来越稀、越来越弱。十小时、十五、二十……每一次间隔都把王庭刚攒下的那点可怜存粮再次掏空。
第三次抽取,导引杆只抠出 0.8% 的残渣,便在一声爆鸣中扭曲、炭化,碎成一地焦黑的牙。
裂缝深处,幽蓝的光核几乎熄灯,偶尔跳出的电弧细若游丝,像风前最后一星烛火。
“节点静默。残余能量低于采集阈值。总计收获:8.7%。王庭总储备:8.9%。”
助研者一号的通报为这场“盗火”画上血痂般的句号。
8.9%。
不够一次低烈度交火,却足够让核心不再抽搐——
维生重启,监控上线,最关键是:低功率推进单元完成自检,锈死的齿轮终于能转几圈。
这台瘫在尘土里的战争巨兽,终于把一只手指从坟墓里探了出来,虽然仍像婴儿一样颤颤巍巍。
“立刻规划最优脱离路线。目标:远离当前坐标,避开‘生命信标’的高段扫描扇区。”
林刻的声音没有情绪,只有生存。
“路径演算中……
西北 3.2 公里,‘巨构残骸带’核心。
强金属杂波可屏蔽探测,地形破碎,预计时速跌至 0.8 公里。”
西北……
林刻的目光却先一步滑向西南——
地下 2.4 公里,那座被埋的“培育园-第七观测前哨”。
那里像一口黑井,在意识里轻声倒数:
来,或者永别。
理由滚烫:
情报——园丁的出生证明、动机、技术裸片,可能全在硬盘里。
资源——前哨自有能源、备件、甚至一条完整生产线。
战略——只有剖开敌人的过去,才能预判它的下一刀。
风险同样刺骨:
能量——往返一次,8.9% 的存款可能直接透支成负数。
环境——通道塌方、自动炮塔、地质剪刀,全是未知数。
活物——沉睡的守卫、游荡的哨兵,或者更不可名状的“园长”。
暴露——每挖一铲,都可能把“生命信标”“观察者”甚至“铁誓”一起招来。
这是典型的深渊选择题:
一步迈对,直接升维;
一步踩空,连灰都不剩。
王庭内静得能听见能量在管线里打哆嗦。
所有子系统屏息,等待君王落棋。
林刻的意识扫过储备条,扫过刚点亮的核心,扫过平台上仍沉睡的“平衡体”,最终停在那一串冰冷的坐标上。
他血管里不缺赌性,却更不缺冷霜。
“助研者一号。”
“在,君王。”
“给我两套演算:
A. 下探前哨——最低能耗、时间、成功率、最坏逃生预案。
b. 向西北移动——寻找次级掩体并恢复能量的概率曲线。
三十秒内,把两份尸检报告摆到我桌上。”
他不会拍脑袋,也不会拍命运。
让数据去押注,让概率去送死。
节点已死,留给王庭的只剩最后一枚硬币。
正面是深渊,反面也是深渊。
林刻只想知道:哪一边的深渊更浅,哪一边的黑暗里藏着下一簇火。
答案,即将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