糜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姜云,眼神里满是丈母娘看女婿般的满意与欣赏,嘴里更是赞不绝口:“贤婿啊,你可真是让我徐州上下,大开眼界!我今天在城中巡视商铺,街头巷尾,三岁小儿都在念叨你的名字!‘姜别驾,堵缺口,万民呼,赛神仙’!啧啧,这等威望,想我徐州立郡百年,也未曾有过啊!”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拍着姜云的肩膀,那表情,仿佛治水堵缺口的人是他亲儿子。
“糜公谬赞了,皆是主公洪福齐天,将士用命,百姓齐心,姜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不敢居功。”姜云的脸都快笑僵了,只能不断地重复着这些谦虚的套话。
他心里的小人已经开始抓狂了:别夸了,别夸了,再夸就要图穷匕见了!你这前戏铺垫得越长,后面的正题就越难应付啊!
糜竺却像是完全没听出他话里的客套,反而更加来劲了。他拉着姜云坐下,目光又扫过这间简陋的公事房,非但没有嫌弃,反而赞叹道:“看看,看看!立下不世之功,却不骄不躁,居于此等简朴之地,一心为公!此等品性,放眼天下,能有几人?主公今日还与我说,得先生,是他此生最大的幸事!我当时就说,主公此言,深得我心啊!”
他带来的家仆适时地将几个精致的礼盒放在桌上。糜竺指着那些盒子,笑道:“听闻贤婿组建亲卫,我这个做长辈的,没什么能帮得上忙的,备了些许金银和上好的绸缎,给将士们添置些衣甲,贤婿切莫推辞!”
姜云看着那些盒子,只觉得烫手。这哪是金银绸缎,这分明是一块块名为“催婚”的砖头,要把他通往咸鱼之路的退路给彻底砌死。
“这如何使得,”姜云连忙推辞,“军中自有度支,怎能再让糜公破费。”
“哎,又见外了不是?”糜竺把脸一板,故作不悦,“你的事,就是小环的事,就是我糜家的事!为你分忧,理所应当!”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云知道,戏肉终于要来了。
果然,在又一番推拉之后,糜竺终于心满意足地看着姜云“勉为其难”地收下了礼物。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然后用一种看似不经意的、闲话家常的语气,将话题引向了最终的目的地。
“贤婿啊,”他放下茶杯,语重心长地看着姜云,“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今,你以大功安定徐州,是为‘治国’;以仁德收服万民,是为‘平天下’之始。这功业,已然立下。那么……”
他故意顿了顿,一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那目光仿佛在说:你懂的。
姜云的心沉了下去,他端起茶杯,假装喝茶,以此来掩饰自己已经快要绷不住的表情。
糜竺见他沉默,脸上的笑容更盛,终于将那句在心里盘算了无数遍的话,轻飘飘地问了出来。
“你看,如今徐州也安定了,你和小环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
话音落下,整个公事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窗外,最后一点天光隐去,夜色开始笼罩大地。屋内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将糜竺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和姜云那张略显僵硬的脸,都映照得忽明忽暗。
站在一旁的周仓虽然听不懂什么“齐家治国”,但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他那双环眼在姜云和糜竺之间来回扫视,眉头紧锁,像一头护食的猛兽,本能地觉得这个笑呵呵的胖子正在让自己的兄长为难。
姜云端着茶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杯壁。他能感觉到糜竺那灼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自己,不给他任何回避的余地。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搜索着一切可以用来当做挡箭牌的理由。
他知道,今天这个问题,他必须给出一个让糜竺满意,或者至少是暂时无法反驳的答案。否则,以这位商业大亨的执着,明天上门的,可能就不是礼盒,而是直接来量尺寸的裁缝和确定吉日的相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