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的话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精准地投入姜云刚刚泛起一丝涟漪的心湖。
糜竺大人……家事……
姜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半寸。
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对于此刻的他而言,比曹操派来十万大军还要令人头皮发麻。他几乎能立刻想象出自己那位名义上的“岳父”兼“大舅哥”——徐州首席富豪糜竺,脸上那副标志性的、和气生财的笑容。而那笑容背后,必然藏着一把无形的算盘,算盘上清清楚楚地拨着四个大字:婚事,何时?
“咳,”姜云干咳一声,试图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话题从脑海里驱逐出去,“主公与糜公商议要事,我等下属,不便揣测。天色已晚,将军与周壮士也辛苦一日,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几乎是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快步走下高台,朝着自己那间由营房临时改建的公事房走去。
赵云看着他的背影,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却也并未多言,只是对着姜云的背影抱了抱拳,便转身去安排新兵的入营事宜。
周仓则像一头刚刚认主的忠犬,迈开大步,亦步亦趋地跟在姜云身后。他感受不到那份微妙的尴尬,只是觉得自家兄长似乎突然有了心事,便愈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将任何可能打扰到兄长的因素都视为潜在的威胁。
公事房里陈设简单,一张结实的木案,几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徐州水系舆图,上面用朱砂和墨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记号。空气中弥漫着木头、墨水和一丝淡淡的尘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味道让姜云感到安心。
他刚在桌案后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门外就传来了亲卫的通报声。
“先生,糜竺大人前来拜访。”
“噗——”
姜云一口凉茶险些喷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曹操的信使都没他来得快。
他一边擦着嘴,一边在心里哀嚎。躲是躲不掉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挥了挥手,示意亲卫请人进来,同时整理了一下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强行在脸上堆起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
门帘被掀开,一个富态的身影在两名提着礼盒的家仆簇拥下,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来人正是糜竺。
他今日穿了一身暗紫色绣暗纹的锦袍,腰间的玉带上挂着价值不菲的环佩,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锁定了姜云,那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笑容比外面的夕阳还要灿烂。
“哎呀!我的贤婿啊!”
这一声“贤婿”叫得是情真意切,抑扬顿挫,仿佛不是称呼,而是在吟唱一首赞美诗。
姜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但还是得站起身,迎上前去,躬身行礼:“姜云见过糜公。不知糜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诶!自家人,何须如此客气!”糜竺一把扶住姜云的胳膊,那力道,亲热得让姜云感觉像是被铁钳给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