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羽柒的指尖还悬在银针阵盘上方,那根主控针尾连着的丝线正剧烈震颤。她目光一凝,手腕微抖,两枚银针破空而出,直射岩缝中那两名死士肩头。两人闷哼一声,同时松手,罗景驰趁势扑上前,掌心划过一道血痕,狠狠按在备用枢钮上。
咔——
青铜机关发出沉闷断裂声,主控线路应声截断。翻卷的毒雾如被无形之手拽住,缓缓止住倒流之势,重新贴地蔓延,恢复成可控的粉霭。
“稳住了。”罗景驰喘了口气,抹去额角冷汗,“西侧高地安全。”
许羽柒没回应。她已将一枚闪烁微光的蛊虫残片嵌入阵盘凹槽,指尖轻压中枢。蛊虫感应到雷霆炮的位置,开始低频震颤,像是某种倒计时的节拍。
南口方向尘土未散,敌军仍在迟疑。但她知道,只要那支运炮队还在路上,就绝不会放弃增援。而此刻,正是他们最松懈、最靠近峡谷入口的时候。
她按下阵盘。
没有惊天动地的预兆,只有远处大地忽然传来一阵沉闷的震动,仿佛地底有巨兽翻身。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撕裂空气,火光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峡谷南壁。
雷霆炮炸了。
爆炸中心正是运炮车队所在位置。整支队伍瞬间被火浪吞没,战马嘶鸣未尽便化作焦影,铁甲在高温中扭曲变形,碎块如雨点般飞溅,砸进两侧山岩,留下深坑。浓烟裹挟着金属残渣与人体碎片向四周扩散,热风扑面而来,逼得崖上绯影卫纷纷后退。
许羽柒立于高岩,衣袂翻飞,眼神冷得像冰。
火焰中,一具残破尸体被气浪掀翻,重重摔在乱石堆上。铠甲上残留的虎形徽记已被烧得发黑,腰间半截断裂的令牌写着“赵”字。那是威虎门铁骑营统领赵烈,曾率百骑横扫三郡的悍将,如今只剩下一具焦骨。
她抬手,从袖中取出三只影蛛,指间哨音轻响。蛛群振翅飞出,迅速掠向火场边缘,在几块沾血的布条上停留片刻,随即折返。
许羽柒接过布条展开。上面印着清晰的威虎门军令纹样,还有半行未燃尽的字迹:“……即刻驰援青龙峡,不得延误。”
她冷笑一声,随手将布条递给罗景驰:“送去给正派巡逻队。让他们看看,是谁半夜调兵闯关。”
罗景驰点头,立即命人传递消息。
此时,被押至崖后囚笼的苏云曦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两名黑衣人几乎制不住她,其中一人手臂被她咬伤,鲜血直流。
“放开我!”她嘶吼着,声音沙哑却尖锐,“你们都疯了!雷霆炮是正派卖给威虎门的!你们这是在挑起正邪大战!”
许羽柒缓步走来,脚步不急不缓。
苏云曦抬头盯着她,眼中怒火翻涌:“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你根本不知道姜堰晨背后是谁!他——”
话未说完,许羽柒抬手,三道银光接连闪现。
第一针落下,哑穴封死,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第二针刺入神庭,意识瞬间模糊;第三针钉在膻中,全身经脉如遭冰锁,四肢僵直,膝盖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她跪在泥尘里,仰头望着许羽柒,嘴唇颤抖,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许羽柒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很轻:“你说得对,雷霆炮确实是正派卖出去的。”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对方颈侧那道浅疤。
“可他们被骗的是时间,不是责任。”她站起身,挥手示意,“把她带出来,放到中央空地。”
两名黑衣人架起苏云曦,将她拖至火光照耀下的开阔地带。她无法动弹,只能睁眼看着四周逐渐亮起的火把光芒。
不多时,数名正派弟子从烟尘中疾步赶来,为首者是一位执剑长老,脸色阴沉。他看了一眼满地焦尸,又望向被制伏的“苏云曦”,眉头紧锁。
“祥鹤楼,这就是你说的证据?”他质问。
许羽柒站在高处,朗声道:“此人并非真正的媚香楼楼主。她是替身,半月前潜入替换本体,目的就是为今日布局脱罪。而真正的苏云曦,早已被姜堰晨控制。”
长老目光一凛:“你有何凭证?”
许羽柒抬手,指向南口方向尚未熄灭的火海:“雷霆炮为何会在此时引爆?因为它内置追踪蛊,只认一个信号源——威虎门大营的将军令。而这份军令,是今晨由姜堰晨亲笔签发,通过密道送至运炮队首领手中。”
她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纸页,展开示众:“这是抄录自威虎门内务簿的调令副本,附有火漆印鉴。若不信,可派人即刻查证。”
长老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此事需上报宗门。”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传来震动。
不是爆炸,而是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节奏沉稳,伴随着铠甲摩擦的金属声。
东侧谷口,一队身穿玄色劲装的正派执法军列阵而入,手持长戟,旗帜猎猎。为首的是一位白袍老者,手持玉笏,目光如电。
“奉正道盟令,封锁青龙峡,彻查媚香楼与威虎门勾结贩运禁药一案。”老者声音洪亮,“所有涉案人员,即刻羁押,不得擅离。”
许羽柒站在高岩之上,望着执法军迅速接管现场,将昏迷的替身团团围住,又派人清理火场残骸。
罗景驰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右手,掌心躺着那枚主控银针。针尾丝线微微晃动,像是还在感知什么。
远处火光映在她瞳孔里,忽明忽暗。
突然,她手指一动,将银针插入耳后发髻深处。
“还没完。”她说。
山风卷过,吹起她半边染血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