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行宫议事厅。
郑森召来先锋阎思明,递上一封密函,语气低沉。
“张家口是佟图赖入关必经之路,你需故作松懈,制造防务空虚假象,诱其率骑兵深入。”
“清军骑兵倚仗速度,若见关隘易攻,必会贸然突进,届时便可利用关内地形,限制其机动性,为合围创造时机。”
阎思明躬身接函,目光锐利:“臣明白,此战关键在‘逼真’,既不能让清军起疑,也不能真留破绽。”
“正是。”
郑森补充道。
“你可减少明面上的巡逻兵力,放松盘查,夜间熄灭半数灯笼,但核心防线与伏兵,需隐蔽到位,不得有失。”
“若清军斥候试探,可故作惊慌撤退,进一步坚定其进攻之心。”
阎思明应声:“臣遵旨,定让清军信以为真。”
三日后,张家口关隘。
阎思明召集麾下将领,当众宣读“调整防务”的命令,语气故作无奈。
“北平援军尚未抵达,我部兵力不足,只能收缩防线,日间巡逻减半,夜间仅留少数岗哨,务必节省体力。”
将领们面露疑惑,却不敢多问,齐声应道:“遵将令!”
散会后,阎思明单独留下副将,低声交代:“传令下去,所有红衣大炮、神机营尽数转移至关隘两侧山林,用草木掩盖。”
“挑选五百精兵,伪装成普通士兵,日间装作懈怠,夜间故意大声闲聊、打盹,制造松懈假象。”
“关隘内的新营垒全部空置,只留外围老旧营垒,军旗歪斜,营门半掩。”
副将眼神一亮:“将军是要诱敌深入?”
“不可声张。”
阎思明压低声音。
“只需按令行事,若有泄露,军法处置。”
副将躬身:“末将明白。”
命令下达后,张家口关隘立刻换了一副模样。
日间,原本密集的巡逻队变得稀疏,两队之间间隔拉长至半个时辰,士兵们身着破旧铠甲,步伐拖沓,有的甚至靠在城墙根下晒太阳,低声抱怨。
“援军怎么还不来?就这点兵力,真要是清军来了,怕是挡不住。”
“别想了,先混过一天是一天,真打起来,跑都来不及。”
这些抱怨声,故意说得响亮,刚好能让远处观望的人听到。
关隘外围的老旧营垒,军旗歪歪扭扭插在地上,营门半掩,能看到里面散落的兵器和杂草,看不到半个精锐士兵的身影。
夜间,关隘上的灯笼熄灭了大半,只剩零星几盏摇曳,光线昏暗。
岗哨士兵减少到每百米一人,有的靠在城墙上打盹,有的互相推搡嬉闹,甚至还有人偷偷喝酒,酒味顺着风飘出老远。
“今晚月色好,不如睡一觉,反正也没人来。”
“小声点,别被将军发现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就行。”
这些刻意为之的举动,都被潜伏在远处山林中的清军斥候看在眼里。
佟图赖率领三万满蒙骑兵,驻扎在张家口外五十里处,早已派三名精锐斥候潜入侦察。
三名斥候身着流民服饰,昼伏夜出,悄悄靠近关隘,趴在山林中观察了整整一日一夜。
领头的斥候低声对同伴说:“看来情报没错,张家口防务确实薄弱,巡逻松散,士兵懈怠,夜间岗哨更是形同虚设。”
“营垒也是破旧不堪,没看到多少兵力,更没见到红衣大炮之类的重武器。”
另一名斥候补充道:“我刚才悄悄靠近城墙,听到里面的士兵抱怨援军不到,看来他们是真的兵力不足。”
“再确认一下,别中了埋伏。”
领头的斥候谨慎道。
三人又潜伏到次日清晨,看到关隘的巡逻队依旧松散,甚至有士兵擅自离岗,去附近的空村寻找食物,完全没有防备之心。
确认无误后,三人悄悄撤离,连夜返回清军大营。
清军大营内,佟图赖正与将领们商议进军事宜,见到斥候归来,立刻起身询问。
“张家口防务如何?是否如王胤铮所言,易于攻破?”
领头的斥候单膝跪地,语气肯定:“将军,张家口防务极为薄弱,明面上的兵力不足五千,巡逻松散,士兵懈怠,夜间仅留少数岗哨,且多在打盹嬉闹。”
“关隘外围只有老旧营垒,未见红衣大炮等重武器,营内杂草丛生,军旗歪斜,显然是疏于打理。”
另一名斥候补充道:“属下等观察一日一夜,未发现任何埋伏迹象,甚至有士兵擅自离岗,可见其防备之松懈。”
佟图赖眉头舒展,脸上露出喜色。
“王胤铮的情报果然属实,大夏援军尚未抵达,张家口正是空虚之时。”
他走到地图前,指尖指向张家口:“我军三万满蒙骑兵,昼夜奔袭,明日凌晨抵达关隘,趁其不备,一举攻破,直取大同粮仓。”
一名将领上前劝阻:“将军,会不会是诱敌之计?毕竟大夏军向来善于防守,不可太过轻敌。”
“多虑了。”
佟图赖摆手,语气自信。
“我军骑兵速度极快,就算是诱敌,攻破关隘后,若有埋伏,我军也可迅速撤离,损失有限。”
“更何况,蒙古诸部的十日之限已近,若不能尽快劫掠粮草,我军将陷入绝境,只能冒险一试。”
他转头看向传令兵:“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拔营,轻装简从,昼夜奔袭,明日凌晨抵达张家口,趁夜攻城!”
“另外,通知王胤铮,让他令大同城内的内奸做好准备,待我军抵达,即刻打开城门。”
传令兵躬身应道:“遵将军令!”
命令下达后,清军大营立刻忙碌起来,士兵们收拾行装,骑兵们检查战马,准备出发。
而张家口关隘内,阎思明正站在城墙上,望着清军大营的方向,神色沉静。
副将上前禀报:“将军,清军已拔营,看样子是要连夜奔袭,明日凌晨抵达。”
“很好。”
阎思明点头。
“传令下去,隐蔽的伏兵做好准备,待清军主力进入关隘,即刻封锁入口,不得放走一人。”
“城墙上的士兵,继续装作懈怠,直到清军发起进攻前一刻,再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副将应声:“末将遵令!”
阎思明抬手抚摸腰间的佩刀,眼神锐利。
父亲阎应元坐镇居庸关,陛下布下天罗地网,张家口便是第一个诱饵。
佟图赖的三万骑兵,只要踏入这关隘,便再也别想出去。
城墙上,几名“懈怠”的士兵依旧靠在墙根下闲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远处的清军前哨听到。
“真希望清军别来,不然咱们这点人,根本挡不住。”
“是啊,援军再不来,咱们只能弃关而逃了。”
这些话,顺着风飘向远方,落入了清军前哨的耳中,进一步坚定了他们进攻的决心。
夜色渐浓,清军的马蹄声在远处响起,朝着张家口的方向疾驰而来。
关隘内,阎思明下令熄灭最后几盏灯笼,只留下两盏微弱的灯火,点缀在漆黑的城墙上,如同黑暗中引诱猎物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