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的目光,浑浊而空洞。
如同两口废弃千年的枯井,倒映着陈阳和岳秀秀的身影。
没有情绪,没有威压。
甚至没有注视,这种活物应有的生机感。
就只是……看着。
像看两件摆在路边的石头,或者两株无关紧要的野草。
陈阳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绝对未知,超出理解范畴存在时的本能寒意。
这老者身上散发的气息,与这片血色地狱浑然一体。
仿佛他就是这片天地规则的一部分。
冰冷,死寂……
不可违逆。
陈阳没有丝毫犹豫。
心念一动。
灵力已从储物袋中卷出六百枚上品灵石,整整齐齐堆叠在摊开的掌心。
灵石散发出柔和纯净的乳白色光晕,在这暗红笼罩的天地间,显得格外醒目。
甚至有些……刺眼。
他同时飞快地向身旁的岳秀秀递过一个眼神。
岳秀秀虽吓得小脸煞白,身体微颤。
但关键时刻竟也稳住了心神。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模仿陈阳的动作,手忙脚乱地从自己腰间的青色储物袋里,也取出六百枚上品灵石。
捧在掌心。
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
灵石的光,映亮了老者枯槁的脸。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他伸出另一只枯瘦如柴的手,动作缓慢得如同行将就木。
手指虚虚一招。
“嗖!”“嗖!”
陈阳和岳秀秀掌心的灵石,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瞬间脱离。
化作两道乳白色的光流,没入老者腰间那个看似普通的灰色布袋。
布袋没有鼓胀。
灵石没入后便悄无声息,仿佛投入了无底深渊。
收走灵石,老者那探出的手,缓缓收回袖中。
他最后看了两人一眼。
那眼神依旧空洞,却让陈阳有种被某种古老规则,标记了一下的错觉。
然后。
他转过身。
没有脚步声,没有衣袂拂动声。
他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缓缓走入旁边翻涌的灰红色雾气之中。
雾气涌动。
将他的身形吞没,淡化。
最终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直到那诡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感知中。
陈阳三人才不约而同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呼……哈……哈……”
江凡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额头上全是冷汗:
“幸好……幸好反应快……再晚一步,被那枯手碰到,怕是真的要被勾走了……”
……
“那个……老伯伯……好,好可怕……”
岳秀秀的声音带着哭腔,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炼气期的修为,面对这种超越理解的存在。
那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远比面对筑基修士的威压更让她恐惧。
陈阳也暗暗调匀呼吸,压下心头的悸动。
他望向老者消失的雾气方向,目光沉凝:
“吕子胥……若我没记错铜片上的记载,应是八百年前,杀神道的……百年顺位第一人。”
“对对对!”
江凡直起身,用力点头,脸上惊魂未定:
“我也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
“不过……八百年前的人物啊……”
“说不定,早就寿元耗尽,坐化陨落了。”
陈阳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荒诞与敬畏交织的神情:
“几百年的人,居然还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里。”
“这杀神道,这双月皇朝的手段……”
“真是匪夷所思。”
……
“此地不宜久留。”
江凡定了定神,催促道:
“快走!这一下子,咱们仨就交出去接近两千上品灵石!”
“这地狱道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万一再遇上几个这样的判官……”
“咱们辛辛苦苦在畜生道攒下的家底,恐怕不够缴几次过路费!”
他率先迈步,朝着树洞方向加快速度。
陈阳和岳秀秀连忙跟上。
岳秀秀紧紧挨着陈阳,小手又不自觉地抓住了他的袖角,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陈阳一边跟随,一边分出一缕神识,警惕地扫视着老者消失的方向。
尽管那里已空无一物,只有灰红雾气缓缓流动。
千年间的人物,哪怕早已化作黄土,其留下的痕迹竟能借业力在此地重现。
成为规则的一部分,行使判官之职……
这双月皇朝的杀神道,其底蕴与玄妙,实在远超他之前的想象。
“不知道……”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是否会遇到……青木祖师业力显化的判官?”
若真遇上,那位曾登临百年第一顺位,顶着红尘教名头的祖师,会是何种气势?
又会……
索要多少买路钱?
“陈行者!快些!想什么呢!”
前方传来江凡压低声音的催促:
“咱们得抓紧回去!这鬼地方,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陈阳收回思绪,应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
与此同时。
地狱道另一处。
一道黑袍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在血色天空与暗红大地之间快速穿行。
她速度极快,身形飘忽,宽大的斗篷在疾驰中向后猎猎飞扬,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多少破风声。
周身灵力流转。
气息虽刻意收敛,但属于道韵筑基的那种精纯,凝练,与天地隐隐共鸣的质感。
依旧如无形的波纹般荡漾开来。
沿途。
偶尔有其他修士远远察觉这股气息,无不脸色微变。
迅速绕开路径,远远避开,不敢有丝毫冲撞之意。
在这地狱道中,能拥有如此气息者,绝非寻常之辈。
很可能是某大宗的领队天骄,招惹不起。
这黑袍女子,正是从地穴离开的花晓。
她一路向北,约莫疾驰了半个时辰。
前方出现一处被暗红色山岩环抱的隐蔽山谷。
谷口狭窄,仅容两三人并行。
岩壁上天然生长着一些能吸收光线,混淆感知的诡异藤蔓,将入口遮掩得更加难以察觉。
女子在谷口停下,神识悄然扫过四周。
地上,岩缝中。
几处不起眼的位置,布置着极为精妙的隔绝与警示阵法。
手法显然出自大宗,绝非散修手笔。
阵法运转正常,没有触发痕迹。
确认无误后,她似乎松了口气,伸手探向斗篷的系带,准备将其褪下。
然而。
就在她指尖触及系带的刹那……
“你去哪儿了?”
一个清冷中带着些许担忧与质问的女声,忽然从谷口一侧的巨岩后传来。
花晓动作一僵。
一道身着淡粉色云纹法衣,身姿窈窕的曼妙身影,缓缓自岩石后走出。
来者约莫二十出头,容颜清丽绝伦,眉眼间却笼着一层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思。
正是柳依依。
她走到花晓面前,目光落在对方身上那件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奇特黑袍上,眉头蹙得更紧。
“我问你,去哪里了?”
柳依依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回避的坚持。
花晓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柳依依也不多言。
直接上前一步,伸出手。
一把抓住了黑袍的边角,灵气运转,微微用力一扯!
“哗。”
黑袍被轻易扯下,如同褪去一层夜幕。
露出了其下,那张属于小春花的,带着几分少女娇憨,此刻却有些紧绷的面容。
她身上穿的,正是云裳宗弟子标准的淡粉色云纹法衣。
衣袂飘飘。
与方才那神秘诡异的黑袍判若两人。
“你身上穿的这云隐玄袍……”
柳依依抓着黑袍,指尖微微用力,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心:
“你是不是……偷偷去接触那些菩提教的人了?”
小春花偏过头,避开了柳依依直视的目光。
那闪躲的眼神,无声地承认了一切。
柳依依见状,心中叹息更甚。
她知道小春花在想什么。
那些对九华宗刻骨的恨意,对当年道盟下令覆灭青木门的怨愤。
如同毒藤!
多年来一直缠绕在这个看似活泼开朗的师妹心底。
从未真正消散。
她总想借助一切可能的力量,去报复,去讨回一个公道。
可菩提教……那是什么善地?
一个潜藏暗处,行事诡谲,被东土众多宗门警惕甚至敌视的西洲教派。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小春,听姐姐一句劝……”
柳依依放软了语气,试图劝说:
“那菩提教,绝非善类。”
“他们如今借着杀神道开启,逐渐浮出水面,所图必然不小。”
“你与他们接触,无异于引火烧身。”
“当年的仇,我们可以用其他方式……”
……
“我见到陈阳了。”
小春花忽然开口,打断了柳依依的话。
柳依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住。
那双总是笼着忧思的美眸,瞬间睁大。
瞳孔深处,一点亮光不受控制地骤然燃起!
“你……你说什么?”
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看着柳依依这瞬间失态的模样,小春花嘴角却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哼哼……柳姐姐……”
她轻声说,语气复杂:
“你看,你果然……还是忘不掉陈师兄。”
柳依依一愣,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掠过一丝狼狈的红晕。
但眼中的急切并未完全褪去。
小春花却轻轻摇了摇头,那丝弧度迅速消失。
恢复了惯常的,带着些许冷意的平静:
“不是青木门的陈阳。是来自西洲菩提教的……陈阳。”
她顿了顿,仿佛在回忆那处地穴中见到的人,语气平淡地评价:
“长得倒是白净,像个少年郎。”
“身边还跟着个不知从哪儿诓骗来的,怯生生的小姑娘。”
“菩提教的龌龊行径,可见一斑。”
“身上还带着一股洗不干净的血腥气……”
“明明都叫陈阳,可看着,却让人觉得……有点恶心。”
小春花抬起眼,看向远处血色的天空,声音飘忽:
“陈阳这个名字,太常见了。”
“二十年前,南天那边不是来了个叫凤梧的天骄吗?”
“听说她也在找一个叫陈阳的人。”
“这世间有其他无数个叫陈阳的……”
“可这些陈阳,凤梧找的那个陈阳,还有我今天见到的这个陈阳……”
小春花收回目光,看向柳依依,眼神平静得近乎残忍:
“都不是当年的陈师兄了啊。”
柳依依眼中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是啊。
她问过大师傅荷洛仙子无数次,当年九华宗以沉灵化脉秘术抹平青木门故地时。
有没有可能……
还有人幸存?
哪怕是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每一次,荷洛仙子给出的答案都冰冷而确定:
绝无生机。
在那等针对地脉灵机的毁灭性术法下。
莫说炼气,便是筑基金丹,若无特殊保命手段或提前远离,也绝难幸免。
希望一次次燃起,又一次次被现实无情掐灭。
渐渐地。
柳依依也学会了不再怀抱奢望。
只是每当听到陈阳这个名字,心口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刺痛一下。
就像此刻。
小春花看着柳依依黯然的神色,心中并无伤感,只有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麻木。
她早已不抱希望了。
只是每一次,听到有叫陈阳的人出现,心中便会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
厌恶。
玷污故人之名。
就在这时……
“宋师姐!”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山谷内传来。
一名同样身着云裳宗法衣,面容俏丽的女弟子快步从谷中走出,脸上带着些微疑惑:
“宋师姐,师妹们在寒热池那边修行,遇到几个关窍问题,想请教师姐。”
“今天一早怎么只见柳师姐在督导,不见宋师姐您啊?”
“大家还等着呢。”
见到来人,柳依依和小春花同时收敛了神色。
柳依依恢复了那副温婉中带着坚韧的师姐模样,对小春花轻轻点了点头。
小春花脸上瞬间扬起一抹温和稳重,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语气亲切又不失分寸:
“原来是郑师妹。”
“我方才外出探查了一下周围情况,刚回来。”
“师妹们有修行疑问?”
“我马上就来,你先回去告诉她们稍等片刻。”
那郑师妹闻言,脸上疑惑顿消,露出信赖的笑容:
“好的,宋师姐,那我先回去了。”
说完,又向柳依依行了一礼,转身快步返回山谷。
待那郑师妹身影消失,小春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她将手中的云隐玄袍仔细折叠,收入储物袋中,又理了理身上的云裳宗法衣,确保没有丝毫破绽。
一旁的柳依依默默看着这一幕。
眼前这个举止得体,修为精深,深受同门师妹信赖的宋春心,宋师姐。
与当年在青木门那个总是坐不住,整天在陈阳小院里哼哼哈嘿,比划拳脚,心思单纯活泼的小春花。
仿佛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只有在自己面前,只有在提及过往时。
那个小春花才会偶尔从这具成熟稳重的躯壳下,露出些许熟悉的影子。
“走吧,柳姐姐。”
小春花看向柳依依,语气恢复了平静:
“该回去了。师妹们还等着呢。”
柳依依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是与她并肩,默默向山谷内走去。
身影逐渐被谷口暗红的岩壁与藤蔓遮掩。
……
另一边。
陈阳三人终于安全返回了树洞。
一进入这相对安全的狭小空间,岳秀秀便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背靠着粗糙的树干内壁,缓缓滑坐到地上。
她摘下了脸上那张菩提教的制式面具,露出的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还有些微微哆嗦。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对她这个从小在搬山宗庇护下长大,最多只见过同门切磋比斗的大小姐而言,冲击……
实在太大。
残肢断臂,凄厉哀嚎。
诡异苔藓,还有刚才那个如同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索要灵石的可怕判官……
每一幕都深深烙印在她脑海里。
更可怕的是。
因为那些判官的存在,修士之间的厮杀与掠夺明显变得更加疯狂和赤裸裸。
灵石成了保命的硬通货。
没有灵石,就可能被判官抓走。
打不过判官,修士们自然将目光投向了彼此。
这一路上,他们又见到了好几处新鲜的血迹和争斗痕迹。
“岳小姐,没事了。”
陈阳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我们已经回来了。灵石……我们还有很多,支撑一段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他看着岳秀秀惊魂未定的模样,心中有些歉疚。
说到底,这小姑娘是无端被卷进来的。
若非通窍那混蛋自作主张将她掳来……
此刻她应该还在搬山宗,悠闲地照料着她的仙鹤,过着平静无忧的日子。
既然是他通窍惹的祸,他便有责任尽量护她周全,平安送她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他坚持去和刘有富会面时,也要带上岳秀秀。
留她一人在此,哪怕布下再多结界,在这诡异莫测的地狱道中,他也无法放心。
想到这里。
陈阳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灵石袋。
递到岳秀秀面前。
“这里面大概有几千上品灵石,岳小姐你随身收好。”
“万一……”
“万一再单独遇上判官,就像今天这样,不要犹豫,立刻将灵石奉上。”
陈阳认真叮嘱:
“保命要紧。”
岳秀秀指尖攥着衣角,脸上泛起几分局促的红晕。
她本想开口推辞。
可一想起方才那判官周身萦绕的阴煞之气,那股几乎要将炼气修士压垮的威压力。
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终究还是不好意思地接过了陈阳递来的灵石,声音细弱如蚊蚋:
“陈行者,这些灵石……出去后我一定还给你。”
陈阳闻言,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眼底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我真的有灵石的!”
岳秀秀急忙抬头。
眸子里满是固执,脸颊因急切微微涨红:
“只是这次出来得急,没带在身上。我哥他有很多灵石,等出去了,我让我哥……”
……
“不用了,不用了!”
听闻岳秀秀提及大哥,陈阳脸上的淡然瞬间僵住。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蛰了一下,猛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急促得有些反常。
岳铮寻找岳秀秀时那急切到近乎疯狂的模样,骤然在他脑海中清晰浮现。
陈阳不由得联想到了,那是很多年前,他还只是个凡俗孩童的时候。
彼时陈阳跟着爹娘去镇上赶圩。
却撞见了一幕让他至今难忘的景象:
镇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竟敢掳走本地大户人家的千金,妄图私奔。
结果被人当场抓住。
那小子被粗麻绳死死绑在街口的老槐树下。
几个家丁手持鞭子,毫不留情地狠狠抽打。
鞭子落下时,皮肉撕裂的声响伴随着惨叫声刺耳至极。
少年单薄的衣衫很快被鲜血浸透。
一道道狰狞的血痕爬满全身,看得人触目惊心。
当时的陈阳不过是个懵懂孩童,哪里见过这般血腥残酷的场面。
吓得紧紧抱住爹娘的腿,连眼睛都不敢再睁开。
而如今。
岳秀秀的哥哥岳铮,寻妹时的疯魔姿态,竟与当年那户人家追查掳走千金之人时的狠厉……
隐隐重合。
这灵石,他哪里还敢让岳铮来还。
他定了定神。
看着岳秀秀有些困惑的眼睛,非常郑重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岳小姐,我希望……等离开杀神道,你回去之后,关于这段时间的经历……不要提及太多。”
“就说……是贪玩,自己偷偷跑出来历练了一番。”
“遇到了些危险,但侥幸无事。”
岳秀秀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明白。
陈阳深吸一口气,直接挑明:
“我……不愿意与搬山宗,结下任何不必要的仇怨。”
岳秀秀愣了一下,隐约明白了什么。
小脸上掠过一丝恍然,随即又有些无措。
“另外……”
陈阳看向一旁的江凡,继续道:
“关于菩提教行者这件事……”
这几天。
陈阳已经就此事与江凡私下沟通了数次。
江凡起初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
拉拢一个背景深厚的搬山宗大小姐入教,是多大的功劳?
但架不住陈阳态度坚决,反复陈明利害。
此刻见陈阳目光扫来,江凡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终究还是苦笑着,不情不愿地开口接话:
“岳小姐修为……咳咳,尚浅,心性也……单纯。”
“我菩提教招收行者,自有严格标准。”
“经这几日观察……岳小姐暂时,不符合我教要求。”
岳秀秀闻言,“啊”了一声。
小嘴微微张开,有些发懵。
陈阳见状,心中稍安。
他顺着话头,语气缓和下来:
“没错。”
“不过岳小姐放心,之前承诺你的西洲仙鹤,还有其他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待出去之后,必定会兑现,赠予岳小姐。”
“是吧,江行者?”
说完。
他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看向江凡。
江凡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最终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连连点头:
“是是是……我菩提教,向来一言九鼎,说到做到。”
岳秀秀见陈阳态度坚决,抿了抿唇。
也不好再固执坚持,只能轻轻“喔”了一声。
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乖巧。
她本就不是对菩提教有什么特别兴趣。
说到底,不过是个对江凡抛出的仙鹤诱饵,动了心思的炼气小姑娘罢了。
陈阳见她如此反应,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心中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
五日时间,在压抑与警惕中,缓缓流逝。
终于到了与那花晓约定会面,准备动手抢夺九华宗寒热池的日子。
这一次。
陈阳并未直接进入刘有富那处地穴。
他与江凡,岳秀秀三人,提前来到地穴外的远处。
一处相对开阔,视野良好的高地。
脚下是暗红如血痂的大地。
头顶是低垂翻滚,仿佛触手可及的血色云层。
陈阳盘膝坐下。
神识如同小心翼翼张开的蛛网,向着四周缓缓铺开。
他不敢全力催动神识,只因这地狱道中弥漫的狂暴业力,如同粘稠的毒液,时刻试图侵蚀心神。
稍有不慎,便可能被拖入幻象或引发心魔。
他需要监控的,是花晓到来的方向。
江凡和岳秀秀守在一旁,同样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远处,地狱道永恒的背景音……
隐约的哀嚎,厮杀,咀嚼声。
依旧断续传来。
忽然。
陈阳闭合的双目,猛地睁开!
他看到了。
在神识感应的边缘。
一道被黑袍完全笼罩的身影,正贴着暗红的地面,以一种极其迅捷却又悄然无声的方式,向着此地疾驰而来。
如同划过血色画布的一道墨痕。
陈阳站起身,对江凡和岳秀秀低声道:
“来了。”